“见过小圣僧！”

方宗宪拉着方明雪在蒲团上坐下，拱手寒暄。

小明雪也笑着问候：“明镜哥哥。”

许安笑着朝小姑娘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方宗宪不阴不阳地说道：“听闻方大人官升三级，马上就要去云汉城上任了？”

“托圣僧的福。”

方宗宪神态悠然，颇有几分意气风发，旋而笑道：“小圣僧是否认为在下抢了你的功劳？”

许安摇头，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求的是修真问道，朝廷功过与我无关。但你在危难之时，身为父母官却抛下百姓，实在令人不齿。”

方宗宪闻言沉默半晌，幽幽言道：“方某二十年寒窗苦读方中进士，第一任官职便是山阳府治下的临江县县令。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不辜负百姓，我夙兴夜寐、如履薄冰。

五年前大江洪水，我领着官兵百姓在河堤上吃睡一个多月，终于扛过洪峰，使临江十数万百姓免遭洪水荼毒。但我的发妻，却在那时生下雪儿后大出血救治不及时而亡，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我卸任临江县令时，百姓自发出城，十里长亭送别，赠万民所绣“青天父母官”锦旗。

山阳府尊四年，我亦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百姓丰衣足食，府库丰盈。不敢说于国于民有大功，至少也当得上‘问心无愧’四个字。

几个月前的天花瘟疫，方某的确是怕了。我不是修行者，如今已年近半百，膝下只有一个独女。

我怕雪儿若不测，我的余生将孤独终老。更怕我若不幸病死，她这一生都要孤苦无依！

况且方某一介凡人，面对天花这种凶险大疫，便是舍了这条命，又能救下几人？

小圣僧，你说方某是好官，还是狗官？”

许安闻言面无表情，不言不答。

方宗宪不愧是读书人，一张嘴简直堪比神通法宝。

大忠似奸，大奸亦似忠！

许安既然知道对方擅长雄辩，便也不想再做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晋朝如今锦绣在外，内里却是风云飘摇，各种魑魅魍魉堂而皇之混迹于庙堂之中。

以后窃钩者诛，盗国者侯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

“方某或许有贪名好权之嫌，但鱼肉百姓的事，却也不曾做过一件。”

方宗宪忽然话锋一转，诚恳拱手拜道：“方某自知德行有亏，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云汉城如今暗流汹涌，妖邪频出。

真到了那时候，书生是百无一用，故此行恐是凶多吉少。

故而希望能将小女明雪留在白元寺，请圣僧能代为照拂一二。如此，方某若遭遇不测，便在黄泉亦感激不尽！”

方明雪冰雪聪明，一听就双眼垂泪，拉着方宗宪的袖子央求：“爹爹，雪儿不要和你离开，你别走，不当官了好吗？”

方宗宪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是不言。

“白元寺不留女客，恐怕不方便。”许安实话实说。

方宗宪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当即笑道：“方某在贵寺山脚下买了一个田庄，有忠心老仆操持，可照料雪儿衣食起居，只是希望圣僧闲暇时，能下山多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如果可以，再传她一些乱世防身之术就更好了。”

看着可怜兮兮的方明雪，许安陷入犹豫。

方宗宪为官多年，极擅察言观色，当下趁热打铁，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之后，便只见里面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清香刹那间充盈整个禅房。

“药王阁的灵元丹，据说普通人服用可洗经伐髓、延年益寿，真丹境的修行者服用则修行时事半功半，可缩短此境一半的修炼时间。”

“这是照顾令媛的酬劳，还是封口费？”许安脸上古井无波。

“佛门讲缘法，此丹与小圣僧有缘。”方宗宪将木盒推到许安面前。

许安看着盒中丹药沉默片刻，最终淡淡道：“山下庄园位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