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略带疑问的声音落下,那即将砸碎瞎眼祭司的木杖,停在了半空之中。
隐士挪开了目光,转过身去。
而大祭司奥拉与瞎眼祭司一行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只见一个二三十岁的年青三眼猿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他身着朴素而干净的衣衫,面容平静祥和,一眼看上去,犹如一位孤独避世的学者。
“那亚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年青人走出阴影,打量着这群不请自来的三眼猿人祭司。
奥拉缓缓抬起眼睛,他看向那年青人。
那双眼睛漆黑至极,有着奇妙的魔力,好似沼泽,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旦直视过久,便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其中,直至沉没入无底深渊。
“你…你是谁?”
奥拉颤声问道。
隐士那亚旋即瞥了大祭司一眼,奥拉的肌肤顿时泛起鸡皮疙瘩。
“我叫安提农。”
“安提农?”
奥拉从没听过有人会取这个名字,这实在太少见了。
一般而言,三眼猿人取的名字,要么与荒漠有关、要么与河流有关、要么与卡加乌斯有关,要么就是历史中的名字。
比如说拉姆,由于阿加王国初代王名为拉姆的缘故,在阿加之地,有近二十分之一的贵族叫做拉姆,或是名字的变体拉曼、拉蒙、若姆。
安提农见奥拉疑惑,便说道:
“这是個来自于精灵的名字,
是卡加乌斯通过预言,启示给我父母的。
这个名字,据说来自于,一个让玄奥的卡加乌斯都无法忘怀的凡人。”
奥拉惊诧不已,干掉的汗水布满了脖颈。
换句话说,这个名字是卡加乌斯亲自取下的。
眼前这个年青人,竟然拥有神灵赐予的名字……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隐士杵了杵手中的木杖,沉闷的撞击声,打断了奥拉追问下去的想法。
大祭司奥拉闭上了嘴,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隐士。
那可是传说,通晓神灵秘密的隐士……
受到卡加乌斯的指引,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度过无数个日夜。
隐士面色漠然,他直直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反而他的弟子,安提农先问道:
“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奥拉迟疑片刻,刚想要将原本的打算说出来。
只见跪在地上的瞎眼祭司,抢着说道:
“隐士和隐士的弟子啊,我们因为预言而来,因为卡加乌斯的启示而来!”
奥拉愣了愣,很快就意识到瞎眼祭司的打算。
直接将原本的打算脱口而出,极有可能遭到回绝,甚至性命堪忧。
但…如果是以卡加乌斯的启示作为名义……
“我们确实是因为卡加乌斯的启示而来!”
奥拉说完之后,谦卑地补充道:
“我是阿加大神庙的祭司之首奥拉。”
安提农面露好奇,与隐士对视一眼后,继续问道:
“预言?卡加乌斯给了你们怎样的启示?”
奥拉见状,略有些激动道:
“卡加乌斯向我们揭示,‘隐士必乘我们所坐之船,去到阿加之地。’”
说完之后,隐士看了过来。
奥拉的后背一阵寒凉。
他意识到什么…
预言里说,隐士必乘他们的船,但却没有说,自己一行人能活着回去……
这可怕的想法落在脑子里,奥拉浑身战栗不已。
“既然是预言,那么必是卡加乌斯的启示。”
安提农和缓的声音落下。
奥拉看向安提农,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相较于孤僻骇人的隐士,他的弟子——性情温和的安提农,更让奥拉看到生的希望。
安提农挥了挥手,说道:
“起来吧,不必害怕,我和那亚爷爷,不会加害你们。”
那温和的声音落下,这一群祭司心中的大石纷纷落地,他们双腿颤抖地从地上站起。
瞎眼祭司一手按在额上,一手按在胸膛,心有余悸地向卡加乌斯祈祷。
而后,隐士冷冷地转过身,吐出一句:
“跟我来吧,明早就启程。”
那亚的反应让奥拉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这位与世隔绝的高人,竟然没有怀疑他们的话。
奥拉看着隐士,他恍然觉得,隐士似乎是早有准备、早有等待。
那个传说也是真的吗?
奥拉在心中呢喃。
这位隐士一直在等待着某个预言的印证。
安提农与隐士,将一行人带到密林的深处,在越过层层叠叠的阴影之后,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
一股清澈的泉水不知从何而来,流淌出和缓的河流,沿岸生有野花,头上不再有枝叶遮蔽,仰头望去,天空清澈明净。
远方的一座土坡上,立有一间双层的木屋,粗朴简陋,在屋外挂有腌渍过的海鱼,下方有几片错落的农田,还有晾晒海盐的石台,上面弥漫着粗糙的灰色颗粒。
那些终日沉浸于香料美酒、与神像前的金银珠宝相伴的祭司们看着此情此景,不免惊叹于这一老一少,在如此粗俗的环境之中,仍能安贫乐道,虔诚地侍奉卡加乌斯。
对于享受荣华的祭司来说,这是多么的震撼。
隐士那亚显然不习惯于有人打扰,而这座孤悬岛上,也没有留给客人居住的地方。
他随手指了指一处平坦的地面,说道:
“你们今晚就在这里安歇吧。”
祭司们有些面面相觑,既没有床板、也没有被褥、甚至连铺地的麦秸都没有,忍受蚊虫的折磨,这对于喜好洁净、熏香中入梦的祭司们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他们刚想说什么,大祭司奥拉和瞎眼祭司共同扫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让祭司们颤了一眼,一个个地噤口不言。
隐士冷笑了一下,看来那作大祭司是个头脑清醒的。
在还没前往孤悬岛的时候,隐士见过了太多身居高位,却愚不可言的人。
于是,黄昏的时候,一群祭司们就在这里暂住一夜。
大祭司奥拉命随从的祭司们去船上将压舱的麦秸拿出来,铺在地上,祭司们横七竖八地躺在粗糙的秸草之上。
经历这一波三折的一天,他们心不安宁,却也疲惫不堪,在夜晚降临不久之后,纷纷入睡。
远方的木屋内,燃烧着柴火。
干木柴燃烧的浓烟,纵使从敞开的窗户中涌出大部分,但那股呛人的烟味仍然挥之不去。
在阿加之地,一些富有的家庭和宫殿中,可能会有一个深而宽的火坑,用于烹饪和加热,这种火坑被称为“庭院的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