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起的黄叶,凝固在半空,鸟儿保持着煽动翅膀的姿势,骄阳无光,隐于云后,世间色彩如退潮般匿隐。
取而代之的。
是一轮碧青色的残月,是一片青朝迭起汪洋,是一张俯瞰众生的狐面,九天十地,悉数被单一的天青所覆盖。
陈衣开朗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他的视角,宁芊芊与女院长的身形开始飘忽,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开始崩塌,原本喧嚣的过道,噤若寒蝉。
再感受不到宁静祥和的氛围。
卷土重来的恐惧与无力变本加厉,竟比先前还要翻肠搅肚百倍,那滋味,使得陈衣几近窒息,犹入无边黑暗。
他下意识想去牵宁芊芊的手。
然而。
在与宁芊芊肌肤接触的刹那,他眼前穿着白大褂的人儿,变成了赤身裸体的时间,他的手,摁在时间酥胸上。
宁芊芊消失了,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像一场可望而不可及的镜花水月,像一碗用因果酿的酒,醉生,梦死。
“啊!!!”
陈衣双眼通红,流下一行血泪,疯魔似的呐喊,癫狂似的咆哮,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宣泄内心的不甘与愤懑。
可。
迎接他的,只有被柳树,强行塞入喉咙的极恶心肝。
浓稠的物质,堵住了他的嘴,也堵住了他的声音,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现在,他甚至连发泄权利都被剥夺。
无助的陈衣半跪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喘着粗气。
“傻孩子,都过去了,接下来才是属于你的未来…将那尊古神像丢了,然后找个地方藏好,别让祂找到你。”
柳树用血红色的柳条轻轻抚摸着陈衣的脑袋,仿佛一尊仁慈怜爱,包容万物的菩萨,在开导自己虔诚的信徒:
“浮生若尘梦,大梦终醒,望事成空,问世间谁能逆尘醒梦?你不能,我不能,众生皆在一梦中,痴儿啊。”
言罢,也不管陈衣是什么反应,柳树又朝时间讲道:
“以后你就跟着他,完整的极恶心肝,我交给你,记着,每月初切一片喂给他,喂到他忘记那段梦境为止。”
长相相同,共享感知的三女,俯身浅拜,算是受命。
古树没了声息,大抵是喝血喝饱了,准备长眠。
时间则迈动系着金丝线的修长玉腿,悄无声息,行至陈衣左右,旋即化身成三尊面无表情的雕塑,安静矗立。
真的非常安静。
她们不在乎陈衣难受与否,为什么要寻死觅活。
因为在她们简单且纯粹的世界观里,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七情六欲,所以她们理解不了什么是哭,什么是笑。
正常来讲。
只要陈衣还能呼吸,会动,她就不会产生任何反应。
除此之外。
哪怕陈衣如同眼下这般,在古树底下椎心泣血,嚎哭悲恸声撼动山河,表现的惨不忍睹,她们依然无动于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盯上我…为什么啊!!”
…
陈衣已经在地上跪了三天三夜,双手抱着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任由阴风刮面,任由血雨蚀骨,一动不动。
时间恪尽职守,始终陪伴着他。
第四天,东方红明的时候,明媚灿烂的朝阳,驱散长夜的严寒,过去突然转身,脱离时间,向远处平原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
面迎风和日丽。
她肩上扛着一头庞大兽尸返回:新纪的第一批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