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能别哭了吗,我头疼。”裴姝黛眉轻拢:“恩旨有那么好讨的话,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抄家灭族的家族了。”
秦氏堪堪止住音儿,低头揩眼角:“你不一样。”
裴姝微露诧异:“哪里不一样?君是君,臣是臣。”
秦氏呕死,难以启齿道:“你家师父与陛下的情分不一般,你是她仅有的弟子,这份恩泽自然是要惠及你的。”
裴姝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人情用一分就薄一分。站在家主的角度出发,这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恩泽,理应用在刀刃上,为着些许小事而浪掷,未免有徇私之嫌。”
不就是死女儿嘛,又不是没死过,多大点事。
上辈子她身中奇毒,体内沉积的毒素有一半出自秦氏之手。
当时每每把她喊去西苑,看着她一口一口将掺了微末毒量的茶点饭食吃完,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现在慌个什么劲儿。
哦,对了,她和裴钰是不一样的。
对长女秦氏素来耐心有限,软和不了多会,便故态复萌,沉下脸厉声道,
“历朝历代去和亲的公主有几个不是以凄惨收场,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就要嫁一个五荀糟老头子,还有蛮族的收继婚制,钰姐儿怎堪忍受得了这等屈辱?”
“此般严重要命的大事,你竟轻飘飘归于小事就打发了,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你更凉薄的人了。”
“我不管,你若不答应,我就一条白绫吊死在赜兰居门口,你逼死生母,大家都别想好过。”秦氏一副要死一起死,豁出去的模样。
裴姝按揉眉心沉思状,思量良久,才作妥协态道:“行行行,我想法子,行了吧。”
以防夜长梦多,秦氏催促:“你现在就进宫。”
“这时辰,等我赶到,宫门也快落锁了。”裴姝看看外面的天色,细白的指尖轻点着黑木案,说:“母亲,你大体也是了解女儿的,我呢......不见兔子不撒鹰。”
“我活了大半辈子,像你这种不孝子简直闻所未闻,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秦氏气极反笑,阴沉沉地盯着她:“说吧,这回你又想从我身上哪处撕下一块肉来?”
“母亲这话说的,难听了不是。”这有什么稀奇的,裴姝心想,只听说过虎毒不食子,鲜少听闻有毒害亲女的爹娘。
人毒不堪亲,大家彼此彼此。
“别扯没用的,有什么条件赶紧提。”秦氏暴怒吼道,一刻也不想再看她那副市侩恶毒的嘴脸。
裴姝慢悠悠开口:“一座京郊的温泉庄子,外加一块旁邑畿县的山地。”
秦氏闻之大怒:“狮子大开口莫过于此,你真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贪婪的嘴脸有多丑陋。”
京郊的温泉庄子是有数的,拢共就那么几处,别说有价无市了,便是等阶不够高的贵族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
长女张嘴就讨要温泉庄子,已经不是要咬下一块肉,而是直接砍掉她一条腿。
裴姝捎带上一座温泉庄子混淆视听,本就是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几番议价,帝京邻县的山地安稳落袋。
经此一事,秦氏彻彻底底厌憎了长女,再无存续温情的可能。
不过裴姝并不在意,迟早是要撕破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