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朝廷此举虽有所不妥,却也是在为了大局着想!故而我等……”明知两宋时期有不少敌国细作能够在身份暴露之后依旧得到重用,反倒是真正有心报效朝廷的忠贞之士经常遭受不白之冤,但为了能阻止那个决定的产生,鱼寒还是选择了昧着良心对六婶做出劝解。
“小官人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考虑到眼前这些人给的借宿费足够顶得上自己做好几个月缺德买卖的收入,六婶虽是有些愤怒,却也并没有去得罪那个明显是首领的小混蛋,甚至还很是大度地帮着开脱道:“不过这也没啥,就您这种富家公子,能在读书的时候抽空出来逛逛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
很清楚这是六婶在给留面子,才会换了种委婉的方式骂自己是书呆子,鱼寒没有显得太过在意,却根据对方的反应做出了进一步的试探道:“如此说来,六婶莫非还有更大的委屈?”
“委屈么,啥时候没有?咱这些穷苦百姓就这命,也怪不得谁!”分不清这话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六婶只是突然把话题扯到了另一个方面道:“不过真要说起这最近的委屈,小官人可知道咱这村子为何有如今这光景?”
“这自是不知!”鱼寒是穿越者,虽说能够准确把握到历史的走向,但对于那些没有资格被载入史册的琐事也确实不太清楚。
“要说前些年,咱这庄子那可是威风得紧!百十号汉子都上山落了草,就算是平凉府里那些狗官听了他们的名号,都得打个哆嗦!”并不知道眼前就坐着个应该被当成狗官看待的平凉府尹,谈兴正浓的六婶却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端着一碗稀粥边喝边回忆道起了往事。
“可就在两年前,包括我家那杀千刀的混蛋在内,所有的汉子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居然硬是要听那个从南边过来的穷书生煽乎,一起去虢州那边闹个大动静出来!”
“当时咱也是犯了糊涂,只听人家瞎胡扯,说他们可是跟南边的朝廷都有了勾搭,也得到那啥虞相公的接应允诺!就估摸着人多势众的闹闹也好,若能成了,咱也不用再受这金狗的窝囊气!实在不成,咱不也还有个退路,能顶着官军的名头去南边混口饭吃?”
“所以咱不仅给那杀千刀的纳了好几双新鞋,还在他走的当天夜里把家中余粮都给烙成了饼子让他带上!谁知,他这一去就再没能回来!”
“要说这行军打仗的,哪能不死个人?咱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说实话,自从那杀千刀的上了山,咱就偷偷给他备下了棺材!可这次他死得冤啊!”
“打不过别人,那是咱自个本事不够,怨不得旁的!可汉子们都已经攻破了卢氏县城,把那狗官的脑袋给挂在了墙头,眼瞅着都已经把金狗子给逼得急红了眼,接应的朝廷大军死哪去了?糊弄人也没这么个糊弄法啊!”
“这……”鱼寒记得史书上确实有乾道九年义军攻破卢氏县城并把县令给剁了的记载,而且还是出自金世宗本纪,但他并不确定这事跟大宋朝廷和虞允文到底能不能扯上关系。
没有选择偏听偏信六婶的一面之词,甚至还在试图帮着大宋朝廷分析出在当时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兵接应的理由。
“我知道,小官人您就是想说咱傻么!”也就是才过去了一两年的事情,六婶心中却似乎早已经没有了悲伤,只是很平静地问道:“可你知道咱家那杀千刀的最后是死在哪儿不?”
这次没有等鱼寒做出猜测,六婶就主动说道:“鹘岭关外,距离朝廷大军不到二三十丈的距离!千多个汉子,就这么让人家眼睁睁地看着被金狗给剁了脑袋!你说就这事,咱上哪说理去?”
一口喝完了稀粥,重新又拿起了草绳,六婶自顾自地叹息道:“活着!咱得活着啊!汉子们每次离家闹事前都会说上一句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可在他们投胎转世之前,咱不还得隔三差五地给他烧点纸上个香,省得他在阴间也继续受委屈不是?”
“如今咱还能依仗手艺做点缺德买卖守着这破家,等哪天咱也过不下去了,就跟着人家一块往南边逃!不过到时候你们可就听不到老婆子这阵唠叨了,毕竟咱还得熬上十来年,等那杀千刀的真投了胎再走!”
“婶子这话可就有些过了,好好地活着,说不定哪天就能有大军前来把金狗给赶走呢?”身为大金国的平凉府尹,胡逻孛在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显得有什么难为情。
“那就借大官人吉言了,到时候若真有义军前来帮咱家那杀千刀的报了仇,咱就是割掉身上的肉也要给他们做顿好吃的!但要是朝廷大军来了么……”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半柱香之后才接着说道:“咱就跑山头看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