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儿要跟自己讲她的过去?
表情一愣,李显不明白前者这是演的哪出。
就因为自己背了几句诗,救了她一次,这就要掏心掏肺了?
日月会的人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
“李公子,我其实不是西塘人。”
另一边,虽然苏言儿有问李显“想不想听”,但实则还没等李显同意便已开口说道:
“我生在扬州寿县,与西塘差不多大,但多发水灾,百姓的日子大都过的贫苦。”
“六岁那年,秋收之前寿县降了一场百年未遇的大雨,河口决了堤,县城都被淹了一半,就更别说农田了。”
“爹爹为了救家中唯一的骡子被水卷走了,我娘当时不许他去,可他说骡子比他值钱。”
“只是他与骡子终究都没能从水里出来......”
“后来水退了,我家屋子也垮了。”
“我娘带着我和弟弟住在衙门搭的窝棚里,每日只有一碗稀粥喝。”
“当时的灾民有许多,大家都挤在一起,日盼夜盼着朝廷拨粮赈灾。”
“再后来朝廷的赈灾粮到了,可是......”
说到这里,苏言儿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
“可等到粮食发到每个人手中时,却从朝廷说的五斗变成了半斗。”
“每人只有半斗米,孩童还要再少一半......这又够吃几天的呢。”
“彼时不少人都去投奔临县的亲戚了,若没亲戚的便只能在城中打些零工糊口。”
“但水灾刚过,谁家也都不宽裕,最后大家只好结伴往北逃难。”
“逃难的路上日日都有人饿死,抢粮被打死......”
“直到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些人,给了我们粮食,还说可以带我们去楚州,去一个大户人家帮工。”
“但他们说那户人家不要小孩,只要大人。”
“我娘哭着求了他们许久,那些人也只同意让我娘带上我与弟弟其中一个。”
“然后我娘......带走了弟弟。”
“......”
故事讲到这里,苏言儿停顿了一下,抵在双腿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而另一边,李显则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
水灾、丧父、赈灾粮被贪官克扣......
然后逃难,路上遇到一伙人,在生死抉择面前母亲选择了弟弟......
诚然,这个故事很悲惨。
但所有沦入青楼的女子想来都有一个悲惨的过往。
李显不是不同情苏言儿,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起这些。
难道真的爱上自己了?这是在跟自己倾诉心中的痛楚?
但日月会的事呢?
“苏姑娘,之后呢?”
犹豫了一下,李显本着打探一下情报的心态,字斟句酌的小声试探道:“不论如何,当时还是有好心人救了你吧。”
“好心人......”
苏言儿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李公子,我其实也是被那伙人救下的。”
“娘与弟弟跟他们走后,我一直悄悄跟在后面,想着等到了楚州就能重新与娘和弟弟在一起了。”
“就这样我一路上吃野果吃虫子,远远跟了五六天。”
“他们休息我便休息,他们赶路我便跟着。”
“可有一天我实在太累,等早晨醒来时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追了整整一天,半夜时进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
“山中有一个小山谷,我闻到血腥气,便爬到一块石头上向下看......”
“山谷里全是死人。”
“我娘、我弟弟,还有所有那些跟去楚州的流民,全都死了。”
“......”
烛灯轻柔,明月于窗外高悬。
与刚刚相比,苏言儿此刻语气竟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似乎就只是在复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那伙人杀的?”
李显蓦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我不知道......”
苏言儿摇了摇头:“当时山谷中除了尸体外便再无他人,而我也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已经在一辆马车上了。”
“是那些人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