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唐临飞身跃入院中,玄都观虽然不常来,我还是很轻易地找到了要找的人。
他穿着一件灰白的长衫,比起印象中的样子,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苍老,只是头发和胡子都变白了一些,目光仍然不改当年的阴晦,但比起从前来显然多了几分平和。
我在窗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该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进去。想了一下,还是轻轻叩了几下门。
我没有听到朝门这里走来的脚步声,只听到他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道:“不必来了,老朽年事已高,实在不堪为殿下所用,请回吧。”
我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来访的人,便在门外轻声道:“程先生,在下初次拜访,还请程先生开门相见。”
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打开了,程不易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突然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公子。”
我朝唐临示意了一下,将他留在了外面。
程不易请我坐下,我却不坐,只恭声道:“晚辈有事,请程先生帮忙。”
程不易收住了笑,冷冷道:“公子既能知过去未来,老朽的微末道行,能帮得上公子什么忙呢?公子也请回吧。”
我苦笑一声道:“晚辈若能知过去未来,娇妻幼子又怎会……惨遭毒手?晚辈若真能知……过去未来,又怎会到如此境地?幼年无知,请先生……恕罪。”
说着我便跪在了他面前。
程不易听了微微动了动神,幽幽道:“公子可知,祸福相依之道?”
我摇摇头道:“他们说,这是劫数,缘劫相生……”
“胡扯!”程不易断喝一声,胡子都翘了起来,“这都是佛门中人教人不思进取的鬼话!倘若明知祸患便在眼前,却不思避祸之道,净想着听天由命,自然会遭祸。”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心中却因为他这句话又开始痛了起来。杨玄感取走……取走若修的手链已经是一个暗示了,我却没有多加注意,没有自己守在她身边,即便是自己没有能力与他们所有人抗衡,至少自己拼尽全力不会有那么多悔恨,可是我没有,她出事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在场。
程不易没有看清我的表情,又道:“公子想请老朽帮忙,并非不可以,只是有几件事,请公子答应我,并且——日后不能食言。”
我回过神来拱手道:“先生请讲。”
程不易道:“从前老朽在江东与人相交之时,曾看出一个朋友家中会遭横祸,也提出了避祸之法,但是他不听,结果最后家破人亡。”
我恍然道:“先生说的,是仇不度?”
程不易点点头道:“如此悲剧,老朽不愿意再发生。老朽可以帮公子的忙,但日后公子须听老朽之言,不可莽撞行事,徒遭不测。”
我点点头道:“本当如此。”
程不易又道:“老朽深知公子为人,愿意相信公子一诺千金,也请公子记得今日之约。”
我又点了点头。
程不易道:“如此,公子请起。但不知公子想请老朽帮什么忙?”
我站起身拱手道:“方才听先生之言,似乎有贵人想请先生去府上供职,但不知是哪位殿下?”
程不易有些轻蔑地冷笑道:“还能有谁?只有那个异想天开的齐王,此人野心不小,但老朽观之,他将来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