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办法过了。”韦氏例行感叹道。
“孩子们又怎么了?”李显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接话问道。
“能做什么,还不是裹儿。”韦氏气呼呼的跟李显抱怨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要去学打球。打球,打个屁咧,她还没有马蹄子高,也不怕被踩了。”
韦氏这半年来一直在忙闺女们的亲事,就对下面几个小的疏于管教了,没想到一转眼,李裹儿就给了她一个“惊喜”。
事情的开端,是她发现家里的油不够了,然后就是李慧中来告状,说发现李裹儿带着李仙蕙在偷油。再接着追查下去,就发现李裹儿是要带人“建马球场”,要用油泼地,说这样可以让马球场不扬尘。
对此,韦氏只想说,有其父亲必有其女。
李显就酷爱马球。
果然,李显听着这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丫头,就是比别人脑子灵活。”
“这是脑子灵活的事情吗?”韦氏吐槽,“这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唉,小孩子有活力点是好事,谁还没个淘气的时候呢。”李显对于女儿们,总是很宽容,“也是她哥哥们没在,要不然就可以带着她去玩了。”
说起哥哥,韦氏脸上的笑容顿时黯淡了不少,”殿下,重润……重润还不能回来吗?”
李显和韦氏的长子,原名李重照,在武则天改名武曌之后,避祖母讳改名为李重润。
他是开耀二年生的人,当时李显还是太子。李重润在东宫出生之后,祖父高宗非常高兴,在他满月之日时,不仅大赦天下,还改年号为永淳。两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立为了皇太孙,高宗甚至还想给他开府,被大臣劝阻,思考再三之后才放弃。
然而永淳二年,高宗病逝,李显继位不久后被废,作为继承人的他也受到了严密的监管。当时武则天为了安全其间,将他和李显分开囚禁,李显被送往方州时,他则被和李旦的儿子们一样,囚禁在了皇宫中。
当时韦氏还庆幸,儿子不必跟自己一起遭受流放路上的颠沛流离,但如今在房州安居下来后,她却越发的思念起孩子来。
听到韦氏的问话,李显摇了摇头,“母亲是不可能把他送来跟我们团聚的。”
他和韦氏一直没有其它的嫡子,所以对于武则天来说,那也未尝不是一个人质。
“我们走时他才两岁,还那么小。”韦氏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现在还不知道记不得我们。”
“别想那么多。”李显有些笨拙的安慰道,“只要活着,应该……应该就能有相见的希望。”
韦氏见状,靠在了他的肩上,把脸埋在他怀里,偷偷掩饰住自己的眼泪。
为了岔开话题,李显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们给裹儿请个老师吧。有先生教些礼仪,起码像些样子。”
“请老师?”说到这个,韦氏立刻不困了,“得请个厉害的。你不知道,那个丫头现在可不成样子了,唉,但凡见个俊朗的男子都要搭几句话……这到底随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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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你是哪里人啊?家有几亩田,兄弟姐妹几人?可曾有婚配否?”李裹儿站在树荫下,仰着一张白玉般的小脸,笑眯眯的跟站着的守卫答话。
“郡主,我现在正在当值呢,不能跟你聊天。”卫兵额头上满是大汗,不敢不回这个小郡主的话,但王妃又下令不许他们招惹郡主,这让他好生为难。
郡主从小人小鬼大,喜欢四处乱跑,王爷和王妃都管不住,何况他们这些当兵的。所以向来都是谁不小心捡到了她,就把她送回去。
郡主长得好看,小嘴又甜,这么机灵的小孩子,有谁不喜欢呢。
可惜啊,就是问的多了点。
问的也奇怪,多问他们的籍贯,家庭状况,以及个人爱好,对于刀枪剑戟这种东西很是感兴趣。
要是个小王爷,他们肯定乐意露两手,但一个小姑娘家,着实有些古怪了。
“那要不然我找下统领,让他把你调去保护我?”李裹儿爬上石头,捏了捏他发达的肌肉,笑脸满是笑意,但莫名的让人觉得怪怪的。
“不,不了……您都要走八个了,统领不会同意的。”卫兵有点心动,但是想到上司的训话,又打断了这个念头。
“唉,才八个。”李裹儿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气,然后看着那健硕的身材,在心里头想,“这是多么好的一块当兵的料子啊。”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前世的记忆也逐渐在模糊,她似乎真的变成了小孩子,连情绪都不太能自控。但是有些东西,却深刻的烙在了骨子里。
例如,兵权。
当他看到换防的侍卫时,她脑子里本能的就浮现出了这个词。
她所经历的和目睹的好些次政变,叛乱,最后决定胜负的,不是谁的道德更高,而是谁手中有军队。
当然,掀桌子的时机和扳手腕的胳膊粗细都很重要,但是没有军队,就没有上桌的本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裹儿觉得这是个机会,练兵从娃娃抓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