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没受伤吧?”
罗元化骑着白马一阵风奔到身前,飞身下马,眼神极为炙热,开口就是连珠般的问候。
“愚兄听到你在兴庆府遇险的消息,恨不能挥兵杀回去。奈何军令在身,守土有责,不敢轻离。以至于,以至于差点害了郡主性命。”
他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声音哽咽。
双手颤抖着,想要伸手,又不太敢……
陈平愕然,于是,他就明白花脸儿为何说起罗元化来,用了“讨厌”这个词。
对方的热情都差点能把人烧化掉。
这倒也罢了。
关键是有些目中无人啊。
明明自己是两个人……
正常来说吧,作为接应明月郡主归来的将领,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这位“护送功臣”抛在一边。
可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真的把自己忘了。
只是让出马匹,请花脸儿上马,还招呼着四周亲卫,护得周周全全的,兴高彩烈的准备打道回府。
‘难道他不太聪明?’
肯定不是,能成为靖海王左膀右臂的战将,看起来就不是脑子不好使的模样。
那么,就是有意的了。
许是看到了花脸儿对自己的依赖,借着问话之机,不声不响的就把自己孤立开来,不闻,不问,无视。
这就是已经出招了。
别看花脸儿在陈平面前乖乖巧巧的,其实机灵古怪得很。
她眼珠子一转,就看懂了罗元化所思所想,摇头笑道:“不劳罗将军挂怀,这次虽然凶险,却有七哥沿路保护着,没吃着什么苦头。”
“七哥。”罗元化嘀咕一声,听到花脸儿语气中的亲昵称呼,面皮狠狠的就抽了一下,挤出笑容道:“对对,还没多谢田七兄弟呢?
罗某就算在军营之中,也听说过潜龙榜第三百零五侠肝义胆的声名,的确是让人佩服得很。
这一路行来,田少侠呕心沥血,保护郡主,罗某在此多谢。”
我保护花脸儿,要你谢个毛线。
陈平无语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伱处处宣示主权,有意思吗?
哥们,要不要我这后世来人,告诉你一声,舔狗没有房子。
他心头一阵腻味,还没来得及回话,花脸儿又说话了:“要不是七哥一路背着我,这一次,就真的见不着父亲母亲了。
罗将军,你是不知道,那些北周胡人到底有多可恶,似乎这兴庆府已经不是大离天下了。”
“背着,呃……”
罗元化神情一愣,喃喃道:“田兄弟的轻功肯定是很好了,竟能带着一个人,从北周胡人的追杀之下脱身。
上天有眼,幸好没有太厉害的高手前来追杀,若不然,情况大大不妙。”
“谁说没有高手?北周胡人可是出动了厉害人物,西北万剑山庄的剑老人都出了手,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剑下逃生。
在沅溪县,又被沅溪大侠姓赵的针对,好在七哥实力够强,带着我杀出了一条血路。”
花脸儿又道。
“剑老人吗?这人是万剑山庄无生剑奴,就算没有突破先天,实力也非同小可,他若是真的全力出手,你们哪还有命在?
不过,沅溪大侠赵云深那套春水剑可圈可点,能在沅溪县境内称王称霸……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狗胆,想要对付郡主。异日愚兄必然上门讨教一番,看看他的春水剑到底有多强?”
“不用了,赵云深已被七哥当场斩杀,连同他的亲传弟子一起,杀了个干干净净,还讨教个甚?”
花脸儿笑道,面上全是自豪。
似乎那位劳什子大侠,就是自己干掉的。
“呃……”
罗元化发现,这天已经聊不下去了。
当下词穷。
只得请两人上马,挥动银枪,三千骑后队变前队,轰隆隆向来路奔去。
……
陈平被骑阵护在其中,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就发现,这支骑军真的算得上极为精锐。
骑乘的不但全是高头大马,马上骑士还全都兵甲精良。
这只是外在装备……
陈平还感应到,三千骑卒似乎是久经战阵,还练过外门硬功,个个身强体壮。
尤其是围在身边的这些骑士,其筋骨之强健,气血之宏大,放到江湖上,也不算弱者。
开个小小武馆,都不在话下。
而这样的人,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配合着军阵,强弩大弓,马匹轻甲,就算是遇到一流高手,这支军马只需要两三百人,就可以直接围杀吧。
听花脸儿的语气,似眼前这种骑兵队伍,除了白袍将罗元化,还有彩衣将凤九。
两支兵马加起来,足足六千人有多。
这还只是算了精锐骑卒。
没算那些步卒……
众所周知,步兵一般都比骑兵多,马匹太贵,不容易得到,训练起来更是很有难度。
听说靖海王还精擅海战,那么,船只肯定是少不了的,船上士卒总不能骑马吧?数万步兵应该不会少。
‘不是说,朝廷早在数年前就已下令,各地王爷不得染指兵权,须在各自封地闭门享乐,不得干扰地方政务吗?’
‘这么强大的兵力在手,算不算染指兵权?感情这大离王朝削藩只是削了个寂寞……
也不知只是靖海王如此,还是各地宗室王爷全都如此?’
陈平突然发现,从花脸儿遇险一事,来判断靖海王的实力,其实不准确。
那句“兴庆府乱不乱,靖海王说了算”,并不是什么胡话。
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
靖海王既然有着如此强大兵力,又为何放任兴庆府局势崩坏,什么人都能针对他一番,连女儿都保不住。
这岂不是笑话吗?
只能说,其中必有深意。
陈平一念及此,神情就微微慎重起来。
‘这位王爷,别是个老阴……逼吧’。
历史上无数先例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不明白的,必然有着自己不了解的隐秘。
有一点可以佐证……
他发现,这一路走来,无论看不看得起靖海王的势力,也无论是敌是友,说起靖海王来,就没有对他的人品武功不佩服的。
这就有点搞笑。
一个人,人人都说他好。
若非圣贤,必是奸邪。
靖海王又是哪一种?
陈平看了看花脸儿一脸的近乡情怯的神情,就摇了摇头。
这姑娘委屈之中,带着一些期盼。
委屈很好理解,她在期盼着什么?
……
前方营帐林立,排列有序,四处兵马巡视,戒备森严。
被军营拱卫着的不远处,就看到一片阔大庄园,有红墙绿瓦,林木成荫。
里面时不时的会传出嘿嘿呵呵喊杀之音。
也许是在练兵。
或者是比武。
见到一眼望不到边缘的平地之上,那连绵数里之远的营帐,陈平觉得自己或许还是低估了靖海王的影响力。
这里可不是靖海王的老巢,而是临山府,不远处就是飞云渡。
在临山府驻扎如此兵力,一停就是月余,也没人来说什么。基本上就可以明白,这位王爷,暗地里应该不止掌控着兴庆府的大部分兵力,就连临山府也在他的羽翼之下。
“父王怎么还没过来。”
进了临时王府庄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看着这熟悉的阵势,花脸儿却是没了路上的活泼,神情有些郁郁寡欢。
她发现,前来迎接的,除了一位身着赤甲彩衣的女将之外,还有一位面容和善的老者。
老者是王府总管张同善,一见花脸儿就满脸欢喜:“郡主你终于回来了,王爷心中焦急,可惜有伤在身,不能出行,否则,哪容得那些跳梁小丑撒野。”
他行了一礼,又转身看向陈平:“这位是田七少侠吧,还请入内,王爷有大礼相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