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宋墨整个人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耳边是男人经过特殊处理后低沉磁性还带着电流的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戴着遮了大半张脸的面具, 宋墨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甚至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很能习惯被别人提着领子举高高的对话方式了，这简直是他作为小丑时面对蝙蝠侠再熟悉不过的一种姿势, 就仿佛在面对敌人时蝙蝠侠只会做两件事，一是揪他们的领子，二是把他们打到骨折。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笑话, 他养父在被蝙蝠侠打断了一半肋骨后躺在床上一边养伤一边说的——蝙蝠侠是个神经病, 这点毋庸置疑, 但如果他把自己送进了阿卡姆, 那阿卡姆一半的罪犯都要被送进骨科。

而在那之前, 他养父刚被蝙蝠侠救了一命。

宋墨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 那时候他才刚刚七岁，坐在阴暗的下水道房间里看着巴掌大的方正电视, 电视画面里, 他养父杰克从爆炸的大楼顶楼掉了下来，是蝙蝠侠救了他。

警察问小丑：蝙蝠侠去哪里了？

他养父说：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问我？

警察说：他不是你的伙伴？

他养父大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是伙伴？

警察说：不然还有谁能为了救你从楼上跳下来？

他养父又不笑了，说：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警官——

他养父说：——因为我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那段时间他养父最经常问过他的问题就是：“听着, 小神经病, 你经历过真正糟糕的一天吗？”

宋墨当然经历过，在一天之内一无所有，糟糕却又幸运, 因为在那天他重获新生，然而在他组织好措辞之前，他养父又自问自答地说。

“你以为你会永远被困在这种逃避现实的疯狂里，回忆不断侵蚀你的神经，你想逃离这种尖锐的折磨，却一次比一次更加沉沦，然后在这时你遇到了一个改变你一生的人，让你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就能影响到你，这是不是听起来好笑极了？”

宋墨很清楚改变他一生的人是他的养父，但他一直不明白他养父口中，改变了他一生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现在，他清楚了。

batman。

所以......

宋墨看着蝙蝠侠举起以后迟迟没有落下的拳头，脸上的表情更恶劣了。

“听着，小蝙蝠。”

他清晰地在蝙蝠侠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扒上蝙蝠侠抓着他领子的手，语气很有一种得寸进尺的意思。

“你经历过真正糟糕的一天吗？”

一直远程监控着现场的阿尔弗雷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个不慎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

这不是一个好的问题，尤其在现在的情况下。

勒着领子的手瞬间收紧，宋墨看着蝙蝠侠骤然收缩的瞳孔，尽管呼吸变得困难，但窥伺到对方心底秘密的快感仍然让他大笑出声。

于是泥脸从昏迷中转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不远处愣站着的两个人，一个半身还泡在水里，另一个被提着领子，两人距离近到嘴唇都快要碰在一起，又好像相互在跟什么较着劲。

接着他好像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为什么他们两个变得这么大？或者说——

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小？

泥脸看着自己犹如五六岁孩童那么大的手，原本就不擅长思考的脑子瞬间短路了，所以他只能把这一切理所当然地归功在他的死对头身上。

“batman——！！！”

一声怒吼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蝙蝠侠下意识放开了揪着宋墨领子的右手，去挡那团恶狠狠地冲过来的泥巴。

被按住了脑袋的小泥脸挥舞着他根本连蝙蝠侠斗篷也碰不到的无敌铁拳：“我要揍扁你！我要揍扁你！我要揍扁你！”

就连声音都变得稚嫩了不少。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一团泥巴的加入，就像被刺破的水球一样瞬间荡然无存。

宋墨搓了搓鼻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已经不在闪光的按钮芯片：“中枢神经控制寄生系统，在天命研究基因退化原液过程中意外制造出来的副产品，能控制人的行为意识，并且对寄生体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当初稻草人的资料上并没有写负面影响到底是什么，现在看起来差不多就是，返老还童？”宋墨顿了顿，看着泥脸变小以后意外可爱起来的样子，眯了眯眼睛，“没准这是件好事。”

小泥脸：“no！no！no！一点也不好！坏透了！坏透了！”

“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最糟糕的一天！”

真正糟糕的一天，这种话题大概对于智商层面不同的人来说都有不同的解法。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就这么被击溃，宋墨拍了拍蝙蝠侠抓着他领子的另一只手：“行了先生，难道你想就这么把我提着出去？虽说我是不太介意。”

男人看了宋墨一眼，最后还是松开了左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宋墨挑了挑眉：“哥谭市居民，未成年，十七岁半，拥有完整的自主人权，宋墨·塞兰斯·阿波卡利斯，泽维尔学院应届毕业生，类omgea级变种人。”

说完这些后他又意有所指地舔了舔殷红的嘴角。

“想必这些信息在我们从阿卡姆告别那天起就已经被您存在智脑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