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无际的冰川之下,深涧中偶有飞舟升跃长空,荡漾的灵气划碎了漫天飞雪。
或许是风声太急的缘故,整个穹川涧显得极为死寂。
即便是坊市之中有不少过往的行人,也很少有人说笑交谈,大都各自忙碌着。
相较于楚国长生坊来说,这处景国最大的散修聚集地,反而少了很多人情味儿……
街上遇见眼熟的修士,不会笑应一声道友。
偶有金丹大修率众出行,也无人奉承半句前辈。
即便是修为较低的练气修士,也都低着头匆匆而行,似是眼中只有自己要做的事,不会对景国最近的动向有丝毫在意。
而在穹涧极南,坊市之外,无尽积雪堆出了陡峭的山坡崖壁……有灵巧小宅错落点缀此间。
其中一处,所居的自然是赵庆等人。
六间房,八个人。
孔阳大多时间都和沈墨凑在一起,而洛纤凝更喜欢独自修行,毕竟她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总不能天天跟着两个男人腻在一起。
白婉秋偶尔会找她闲聊,说笑一些长生剑派早年的趣事。
至于刘子敬……
赵庆最初认为他是血神峰派来的监工,在必要的时候会出手将自己带回永宁,不能耽误血子试炼。
后来却又觉得,刘子敬可能已经被白婉秋和红柠一起策反了,安安稳稳的当着双料卧底。
此刻,刘子敬站在自己静室的窗边,负手而立。
一双星眸凝望着漫天飞雪,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赵庆的房间……似乎对自己师弟的家庭伦理剧更感兴趣。
作为镇守楚国的血衣弟子,他很清楚的知道,红柠这朵花可不是那么好摘的。
不仅是红柠,白婉秋苏荷等一众天香女修,没有半个是省油的灯。
事实上,他可能比赵庆还要了解红柠。
毕竟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吃瓜了,赵庆还不是血衣弟子的时候,沈墨便向红柠表明过结侣之意,甚至多次邀她同游。
但无一例外地,但凡是沈墨主动相邀,红柠都有事无法抽身。
可也会隔三差五的喊上沈墨同行探迹,但却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永宁州其他男男女女的玉京弟子……
刘子敬和沈墨在长生坊搭伙这么多年,一直都对这个柠美人分外留意,想看看沈墨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但是却不曾想……
七年之前,那次如同寻常的竹林小聚,红柠竟然主动给了赵庆传讯玉!
这一下子就引起了刘子敬的好奇心。
甚至是隐隐感觉到了兴奋。
难不成自己这个新师弟,有机会摘下红柠这朵娇花?
总也是自己的师弟,不管是沈墨还是赵庆,只要能俘获红柠的芳心,他都觉得与有荣焉。
故而,赵庆第一次接受血典传承之时,他便有意提醒过两句。
“红柠给你留了传讯玉,以后可能寻你帮助,不必担心会遇到危险。”
甚至为了让自己这个谨慎的师弟安心,他还着重讲述了青龙入命的气运归属,出行很难殒命云云。
刘子敬真的很担心……
担心红柠主动寻赵庆携手同游,被他傻啦吧唧的拒绝。
可后来,他却发现赵庆的行为很是诡异。
诡异到了他不能理解的地步。
赵庆拒绝红柠的邀请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她呼来喝去,像是自己的仆从一样使唤!
甚至派她去离国找自己拿傀儡!?
刘子敬原本以为,红柠定然会恼羞成怒,自那之后会将赵庆直接无视……
可她似乎却变得更为火热,还提早到了长生剑派等候,秘境开启的前夜便传讯赵庆让他过去同游。
但秘境之行,他们两人似乎也没有任何进展。
终于……红柠离开了楚国。
刘子敬当时也暗自叹息,还是永宁这些玉京修士太差了,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
赵庆还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
人家自降身段照顾着他,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然而,其后发生的事情,却更加出乎了刘子敬的预料!
赵庆完全没有后悔,不仅如此,他竟然还表示自己对红柠在中州的境遇……不太清楚。
此刻,刘子敬一双星眸望向了赵庆那间静室。
曾经那朵高贵的娇花,已经甘愿陪着人家夫妻一起取乐嬉闹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脑海中又似有电光一闪而逝。
似乎悟到了什么真谛与诀窍。
孔阳和沈墨总跟着红柠,怎么能俘获美人芳心!?
对于这种拥者无数的女人来说……或许距离才能够使得她们心生旖旎。
欲擒故纵!
好好好。
好好好。
身上传讯玉荡起灵韵,白婉秋传讯道:“我在冥殇有位旧友,邀我前去小坐,一起?”
刘子敬沉吟一瞬。
答复传讯:“恰巧我也打算拜访旧友,应是不能同行了。”
隔壁房间之中,正在玉镜之前梳理发丝的美艳女子,此刻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双寒眸盯着刘子敬的回讯,缓缓蹙起了柳眉。
这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
小姨已经褪去了鞋袜,轻巧的倚靠在软塌上,随意翻看着景国的年录册籍。
在她身侧,赵庆与红柠盘膝坐在地上。
两人眼前有一道灵刻玉简,详细描绘了一位金丹男修的为人性格,更有惟妙惟肖的影像刻录,以供赵庆熟悉角色的神态与动作。
叶轻侯。
修远州九剑一脉弟子,金丹二层的修为。
早年经由梁卿引路踏入修行,两人亦师亦友相交莫逆。
但百余年前,梁卿前往中州圣地之后,便渐渐断了来往。
轻侯此人,豪气干云且颇为自负,出入皆有貌美女侍相伴,唯喜清茶不爱饮酒……
红柠笑吟吟将玉简交给赵庆。
“你便是叶轻侯了,我和晓怡是你的女侍。”
“咱们平日在中州修行,最近听闻了早年故交的消息,特意赶来冥殇一见。”
赵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但好像也还不错。
毕竟能有和梁卿近身的机会,以有心算无心,不管是符箓血印还是含光剑,都有机会给他直接弄死。
更不用说……还是以三对一。
红柠又补充着:“梁卿当年是元婴遁逃,如今只是筑基修士,见到旧友登门必然会将咱们留下来帮衬着,但也可能会心生警惕。”
“不过却也足够了,咱们只需照面之后言语一些荒诞异事,在他心神动荡之际取其头颅便可。”
“若是带着刘师兄与白师姐,反倒会使得他更为谨慎,可能直接传讯自己的元婴好友,毕竟两位陌生的金丹修士,足以取他性命。”
“但旧年故交与两位筑基女侍,却不至于避而不见。”
“与叶轻侯一般无二,他同样极为自负。”
赵庆微微颔首,心中稍稍梳理清楚了一些,但却又有新的疑惑蹦了出来。
如果不能秒杀,梁卿还是会传讯元婴。
然而即便是秒杀了,说不定一瞬之间爆发的灵气震荡,同样会引起元婴修士的注意。
而且梁卿本身除却筑基修为之外,体内还蕴有元婴,身死之后遗留的残婴能够继续反扑逃遁……要提早准备好裂婴符应对才行。
更关键的问题是,如果计划失败,岂不是立马就会原地暴毙?
一念及此,他有些疑惑的望向红柠,转而又看了一眼优哉游哉正在翻书的小姨。
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至少要有个保命的法子,之后再铤而走险吧?
看着红柠满是促狭之色的水眸,赵庆心思急转,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那个白骨精啊。
当年红柠心心念念的跟自己传音,问询寿云山上清娆与司禾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