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丛林, 越过荆棘, 忽陀终于扛着好几大捆的绳索跑回了悬崖边。一眼,就看到站在崖边的千鹤,她身上的淡蓝袍子在微薄的曦光中很是显眼。
“千鹤!我回来了!”他喊道。
但是千鹤却没有反应。
忽陀没有特别在意, 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几步,来到了千鹤身边, 道:
“千鹤!快来帮我!我借到绳索了。”
千鹤还是没反应。
忽陀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起眉, 拍了拍千鹤的肩膀。千鹤一惊, 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之上,忽陀迅速后撤一步,好在千鹤及时刹住了, 没有拔刀。
“我喊你半天你怎么没反应?你不是听觉很灵敏的吗?”忽陀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千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
“你没事吧?”忽陀依旧保持着警惕。
千鹤只是摇了摇头。
忽陀松了口气道:“没事就来帮我结绳, 我借到绳索了。”
“好。”
两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千鹤看不见,但她打结的功夫是一流的。她说她从前在航海船上,专门与水手学过如何打结,她教忽陀打一种水手结,说这种结是如何扯都断不开的。忽陀与她配合, 将两段绳索需要打结的部位递给她,她便能迅速打出一个漂亮的结来。
在此过程中,忽陀扯着嗓子喊了好几次, 得到了下方沈绥的回应,确认大郎和三娘无事,悬着的心才终于回归原位。
几捆绳索全部都续接起来,忽陀找到了距离悬崖,以及沈绥、张若菡所在悬棺位置最近的一棵大树,将绳索牢牢捆在树上,然后将余下的绳索全部抛了下去。
“大郎!能抓到绳索吗?”忽陀问。
“能!”下方的沈绥给了肯定的回答。
“绳索够长吗?”千鹤喊道。
“够了!”沈绥再次回答。
能够从下坠的千钧一发中救下张若菡,沈绥显然不会被一根绳索难倒。她带齐所有需要带的东西,将自己与张若菡紧紧捆在一起,就拽了拽绳子,示意忽陀与千鹤开始拉绳索。而她自己随着身躯被吊起,开始提气,在半空中双足蹬住崖壁,稳稳上升。
忽陀为了不让绳索被崖边的岩石磨断,特意将自己的袍子脱了,垫在了绳索下。他自己则面朝悬崖坐在了地上,将绳索在腰间缠了几道,双足固定住袍子不被摩擦带跑。使足了气力,将悬崖下的两人向上拉。
千鹤就在他身后,这件事不复杂,她虽看不见,只需跟着感觉使劲儿就行。
此二人功夫虽不如沈绥,但气力还是很足的,合力拉两个体重并不重的女子上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整个过程很顺利,沈绥和张若菡很快就被拉了上来。快到顶时,沈绥直接一蹬崖壁,轻功起,带着张若菡飘然上了崖顶,动作之潇洒灵动,真的看不出来在崖壁上困了将近一个时辰。
随着沈绥和张若菡“飞”了上来,她们身后,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也“吧嗒”一声随着扬起的绳索落在了崖顶边缘。
千鹤耳廓动了动,忽陀转眼去看,唬了一跳:
“大郎……这是什么?”
“人手,没见过啊?”沈绥随口道,一边解开自己与张若菡之间的绳索,一边道:
“这林间的山魈送给我的,悬棺里某位倒霉鬼的手臂。”
忽陀吞了口唾沫,拒绝去想象当时的情景。
“您带这个手臂上来做什么?”
沈绥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让忽陀把那手臂带上,忽陀很绝望,但他还是用自己的袍子裹了手臂,夹在了腋下。
千鹤干脆就没去在意此事,她已经靠近了沈绥与张若菡,试着伸手去触碰张若菡,口中担忧地问道:
“三娘,您感觉如何?”
沈绥默默地按住她的手背,将她探过来的手止住,道:
“不必着急,她现在很虚弱,但还是清醒的。”
千鹤顿了顿,再问:
“三娘?”
张若菡强撑着回道:
“我无事。”声线无比虚弱,但好歹还是发声了。
千鹤终于不再追问,收回了手。
“忽陀,你先去牵马,我们随后就来。”沈绥吩咐道。
“喏。大郎,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向东,东面有个规模不小的镇子,今晚先去那里借宿,要立刻把莲婢安顿下来,她急需救治。”
忽陀点头,率先离去。沈绥打横将张若菡抱起,千鹤跟在她身后,在后方不紧不慢地前行。
千鹤大概能判断出,现在是沈绥在抱着张若菡走。她心里有些古怪的情绪,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隐约有种无来由的紧张。不知道她是不是太过敏感了,她察觉到沈绥对待三娘的态度有些微的改变,似乎……有一种隐秘又明目张胆的霸道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一种宣誓主权的霸道。她心中有不详的预感,莫非沈绥在崖壁上对三娘做了些什么?她知道沈绥是三娘的救命恩人,她不该用这种恶毒的猜想来诋毁恩人。但也不能因为他救了三娘的命,就占三娘的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