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文字出自《论语·学而篇,对于早就能将《论语倒背如流的李瑾月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只是今次突然在这样一个场合下看到这句话,忽的有了新的体会,不由站在照壁前发起呆来。
正琢磨字句间,不防身旁刮过一股清新的香风,一个白衣女孩立在她身旁,轻声诵读出了这句话,她声音极好听,银铃一般,又如山泉清冽,沁人心脾。李瑾月下意识扭头看她,便被她的侧脸惊艳。
“三娘,这什么意思啊?”那白衣女孩身旁还跟着一个婢女模样的小女孩,听白衣女孩读完句子后,疑惑问道。
“这句话是说,年轻人在父母身边就要孝顺父母,到了外面就要敬爱兄长,做事要谨慎,说话要诚实,要泛爱普罗大众,亲近仁德之人。做到这些后,如还有余力,便去学习文化知识。”白衣女孩耐心地解释道。
小婢女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那白衣女孩解释完这句话,便转身看向李瑾月,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李瑾月轻轻一笑,颔首行了个平辈半礼,然后领着小婢女率先绕过照壁,走了进去。
李瑾月全程呆滞,没能说出半个字,也没能做出一个动作,直到白衣女孩消失了,她也没反应过来。
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提着箱子绕过照壁走了进去。那白衣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想来应当也是国子监的学生,而且应当是今日初次来,否则也不会驻足照壁,诵读论语,还给自己的婢子解释意思。
瞧年纪,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这是哪家的娘子,真是见所未见。等等,那婢子是不是喊了一声“三娘”?三娘……三娘,长得真漂亮,比她还要漂亮。
摇头笑笑,她也不再理会,径直去了初本院。
初本院是年龄段在七到十岁的孩子读书的地方,不过,每个孩子的水平都有所不同,水平越高,就越往上走,与年龄并无直接关系。依照李瑾月的水平,她自然也不会从头读起,她一来就入了天地玄黄的最高年级天级。进了甲号堂,成为了十来名十岁兄长们的同窗。国子监内也有女学子,但很少,大多也都与男子分开授课,像李瑾月这般正式入学堂与男孩子们一起上课的女孩,那根本就是头一回。
不过,也因着这头一回,另外两个女孩,也将享受与她一般的待遇。
此时此刻,张若菡迷路了。
“三娘……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好像,是方才那条路。”无涯弱弱地说道。
“不对,根据学院建筑的风水排位,朝这边走才是对的。”张若菡绷着小脸说道。
无涯:“……”这跟风水有什么关系啊我的三娘,无涯很是崩溃。就是迷路了嘛,三娘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就在这时,她们隐约听见了什么声响,张若菡被吸引了,循着声音去查看。绕过一座屋舍的拐角,她看到了一棵葱郁挺立的沧桑梧桐。这棵树可有年龄了,怕是在此处挺立了数百年之久。
“什么声响?”无涯问。
张若菡抬头去看,只见梧桐树枝桠上,有一只年幼的花斑纹小猫蜷缩着,喵喵叫唤,它不知是怎么上去的,如今却下不来了。
“啊,小猫!”无涯惊奇道,“它怎么上去的?”
张若菡瞧了瞧附近的地形,看到了紧贴着梧桐树的白墙边,堆着一摞青瓦,应当是翻修屋顶时留下的,推测道:
“怕不是从那里沿着墙垣爬上去的,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怎么办三娘,它下不来了。”无涯看着张若菡,她知道三娘一定会救它,也知道三娘一定有办法。
“无涯,你去找梯子来,我们方才不是路过一间瓦舍吗?我看到里面有不少花匠的工具,那里面一定有梯子。你赶紧去,我在这里守着。”
“好!”无涯放下三娘的书箱,急匆匆原路返回,去找那花匠瓦舍去了。
张若菡独自一人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枝桠上的花斑小猫,注意力渐渐分散了。看着梧桐树被风吹拂,掉落新发芽的碧绿枝叶,沙沙作响,猫儿在枝桠上喵呜叫唤,这场景莫名透着股禅机韵律,竟是让她出了神。
“风拂梧桐,猫不得走,梧桐亦不得走,树困猫儿,岂非自困?”她呢喃道。她的祖母与母亲都信佛,她自小也是耳濡目染,总是听大人说什么坐禅,什么禅机,这就是禅机吗?
她想得正出神,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火红的身影坐在廊下看着她很久了。
赤糸是一刻钟前到的,见时辰尚早,闲不住的她不急着去报到,却是撇下仆从独自一人溜了出来,在学院中闲逛。逛着逛着,就来到这个地方,看到了这样一个极漂亮的白衣小姐姐站在梧桐树下发呆。
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了,走上前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那双美眸注意力转向了自己,赤糸傻笑一声,略有羞赧地问道:
“小姐姐,你在做甚?”
张若菡没有回答,她清澈的眼中倒映着眼前火红女孩的影像,娇俏、灵动、美丽非常。
“你是仙女吗?我阿爹说,穿白衣的都是仙女。”火红的女孩被眼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迷了心神,傻乎乎地呢喃问道。
然后,她看到白衣女孩笑了,于是她也呆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