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61、第一百六十一章(1 / 2)唐谜首页

张若菡带着无涯来到水榭之中, 李长雪已然在门口相迎。二人在门口见礼, 李长雪风度翩翩请她进去,张若菡入内,除履上筵, 随着李长雪,于圈椅上跽坐而下。

“张三娘子, 尚未恭祝你新婚,以茶代酒, 敬你一杯。”说着他端起青瓷茶盏, 将温润的茶水一饮而尽。

张若菡应了一声:“多谢。”便也端起茶盏饮下。不愧是玄学清谈之风盛行的世家大族子弟,饮茶也爱道观寺院之流,不添任何香料, 不加牛羊乳, 单纯将茶粉用沸水泡开,清饮。专门有一位茶侍在他们身侧侍奉, 研磨茶粉, 茶盏一空,便有茶水添入。动作行云流水,极富美感。无涯跽坐在张若菡身侧后方,看着那茶侍的动作都看呆了,她深深觉得自己往日为三娘沏茶, 真是糟蹋了茶。

“但愿在下今日没有太过唐突,只是长安一别,近日重逢, 在下确实有些话,想对张三娘子说。”

“李九郎客气了,但说无妨。”张若菡话不多,语气也显得冷淡,但仍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家中原本十分看好我与三娘子之间的婚事,我非家中嫡长子,虽是嫡子,但身上无甚重担,一直以来也过得很自在。父亲很欣赏曲江张氏的风采,钦佩张世伯的人品。当年在下去提亲,也是父亲首肯的。奈何,在下与张三娘子无缘。数年来,在下一直颇为挂怀。”

他话及此处,张若菡一双秀眉已然紧紧蹙起,她压抑着内心的薄怒,克制地道:

“李九郎,世事变幻,如电如露,抓不住的事物便不要强求,早早放手方得自在。若菡已是有夫之妇,过去的事,还请李九郎不必再提了。”

李长雪感受到她隐隐的不悦,笑而道:

“在下明白,在下方才那番话确实情真意切,是多年来我很想与张三娘子说的话。”他忽而话锋一转,道,“在下知晓张三娘子已然成婚,自然不会再有非分之想。只是,无缘成鸳鸯,却有缘可得一知音。能与张三娘子再次重逢,便是你我的缘分。我听闻张三娘子于茶道之上颇有心得,对于佛法感悟也深,今日不知可否有机会清谈一番。”

张若菡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他的请求。

李九郎疏朗一笑,顿时这屋内的茶香好似都浓郁了几分。他望了眼茶盏,举起道:

“那,咱们便从这茶说起罢。往日张三娘子饮茶,有甚习惯?”

“择叶清泡饮之。”张若菡答道。

“叶不磨成粉?”李九郎问。

“茶粉不利肠胃,只汤汁有香,便足以。”

“我这里有一特殊饮法,未知张三娘子可否接受。”

“为何?”

“加药粉饮茶。”

“药粉?药草气息岂非破坏茶香?”

“呵呵呵,是否会破坏,张三娘子尝尝便知。近日来,我以三七粉入茶,得出奇特的茶香,饮下后气血舒畅,身体愈发康健。张三娘子可有兴趣一试?”

张若菡来了兴趣,想着若真有效,或许以后可以用三七入茶,每日让赤糸服下。她这人总是受伤,身上大伤小伤流了无数的血,张若菡总担心她气血有亏。于是她颔首,李长雪见状,立刻吩咐身边的茶侍道:

“去药庐,取两包三七粉来。”

“喏。”那茶侍领命,这便退了出去。

……

沈绥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了客院,入了房,没见到张若菡和无涯的身影。她想着可能会在大哥大嫂房中,便在院中呼喊了一声:

“大嫂,莲婢可在你那里?”

等了一会儿,牖窗打开一道缝,江氏探首道:

“小姑姑不在我房中,我见她好似出客院去了,可能正在府中闲逛罢。”

“好,谢谢大嫂。”沈绥拱手一礼,便辞别江氏,离了客院,打算去寻张若菡。她今日不知怎么了,就是克制不住想念张若菡的心思。大概是昨夜一夜缠绵,太过让她痴狂。她们彼此冷落了许久,所谓小别胜新婚,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早间起身时张若菡困得睁不开眼,沈绥也如何都不愿起来,最后几乎吻遍了张若菡全身,她才恋恋不舍起身。刚出了屋子,就开始想她,一直到现在就没停止过。她急匆匆要回府,就是因为太想见到她了。

沈绥一路脚步匆匆,可她也不知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张若菡。想着,就由近及远,挨个去探看李府的庭院罢。于是脚步一转,就往客院最近的庭院行去。

刚穿过廊道,就见远处有一个人影拐个弯,向她走来,那是一个侍从。她想着不若问问,便上前拦住那侍从道:

“小郎,你可见一位一身白衣的美丽女郎,带着一个身高体健的女婢?”

没想到那侍从竟然认识她,拱手一礼道:“小奴见过沈司直,您是问尊夫人吧。尊夫人正在中庭水榭饮茶,您沿着这条廊道一直往前走,穿过前面的拱门,就能看到水榭了。”

“多谢!”沈绥笑道,然后快步继续向前走。

那侍从扭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心道但愿不要出什么事。他自己则继续沿着道路,出了庭院,往药庐而去。

不管怎么样,主人吩咐给他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不然会受到惩罚。他一路快步来到了药庐,却发现药庐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帮家伙,又到哪里偷懒去了?真是羡慕。他嘟囔一句。

这里他已然很是熟稔,近些日子主人因为爱用三七粉入茶,他几乎每日都要来药庐取三七粉。药庐会将三七粉研磨好,然后用油纸包包成用量适中的药粉包,一份一份地铺开在桌上,任他取用。今次也不例外,他看到了桌案上摆着的那一排药粉包,便径直取了头两份,揣在袖子里,往外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忽陀就拉着颦娘赶了回来。

“哎呦,你着什么急啊,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出事的。我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拖散架了。”颦娘抱怨道。

“不行,我不放心。那可是药力极强的春/药,就这么放在药庐里,万一被人拿走了,后果不堪设想。”忽陀道。

他大跨步入了药庐,第一时间去看桌案上的药粉包。他记得,那一排药粉包本来有十个,再加上那金醉坊药粉,就是十一个。

然而当他看到了桌上的药粉包数量,他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他反复数了两遍,都是只有九个。他又急忙把所有的药粉包拆开来:

“颦娘,你快来看,这些里面有没有那个春/药?”

颦娘只是望了一眼就道:“哪有什么春/药,这些都是三七粉。”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忽陀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

沈绥走到拱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她视力绝佳,一眼就望见不远处的水榭之中,张若菡正与一个丰神俊秀的男子对坐饮茶,那男子她识得,而且印象很深,正是昨夜她遇见的那位九郎李长雪。

他们似乎在交谈些什么,李长雪说了些话,张若菡轻轻微笑,容光柔柔。

一股酸胀之气于胸口澎湃蔓延,沈绥紧紧抿住了唇,眼底渊沉的墨色在翻滚。她捏紧双拳、负过手来,深吸一口气,原地徘徊着踱了两步,然后走到了拱门边一处镂空雕花窗后,静静站立,透过隔窗的缝隙,望着远处水榭,面色沉凝似水。

右手伤口处由于她大力攥拳,本来结痂的创口再次崩裂,她感到手上有鲜血溢了出来。但她感受不到痛感,此刻她满心满眼充斥着一种要将她逼疯了的酸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