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策庄,天穹上阴云密布。
很常有的,这样潮湿的雨天会让腿脚已经不利索的老人们回犯风湿骨痛。
医馆内的病床前,老针轻抚着胡须,将病患腿上那最后一根银针取下。
“想来是长途跋涉淌多了裤腿,并无大碍的,切记这些天里腿脚莫要沾湿寒水即可。”
“我抓些药给你拿回去用热水浸泡,最多温养三月就可见效,保管你往后都不再复发腿病,只是日后再赶远路便要留心这次教训了。”
老针淡然微笑开口劝言,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眼前这病患的衣着是何其古怪。
纵然自打进门来对方就始终未摘下头上的黑蓑笠与脸上的黑面纱,一身黑衣亦是湿了都不肯褪下,来路亦是不肯表明,但那腿病无疑是真的。
这轻策庄都是些老弱妇孺而又身居穷山僻壤,鲜少有他国旅客愿意跋山涉水莅临此地,更何况是穿成这幅显然是来者不善的模样,老针心底说不怵那也是假的。
他摇摇头把思绪抛之脑后,不想再招惹是非,只想用善举与婉言劝服对方让他打消心底作恶的念头,趁早离开这片清净之地。
就在他十分自然地转身,就要走回房内拿药时。
那坐在床头的男子只是用复杂的目光凝望着老针的背影,似乎是在内心一连博弈了许久后,他终于还是缓缓开口。
“……老人家,你不能走。”
他的话语平淡,声音里带着些许寒意。
恰是这一声语下,医馆外的天上闷雷响了一声,大雨下得更加滂沱。
“若是你想逃,会没命的。”
闻声,老针的身影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浑浊的老眼里神色落寞。
他偏过头,平静无比地看着那医馆外,看着那缓缓走进来的其他数位头戴黑蓑,身穿黑衣的身影,他们那口鼻亦是皆被面纱遮掩,神色难以捉摸。
“……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跑不了的,你们若是要我的命我亦逃不过,只是莫要再害了庄里别户人家的清静。”
老针轻叹了口气,似乎也是猜到了今天自己避不过这一遭凶多吉少了。
他转过身,那平静的目光,却让坐在病床上的那个男子不自觉移开了眼眸。
“若是寻财,看上了什么值钱物什,便拿走罢……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油水可以榨了,轻策庄里没有青壮,最后那对年轻夫妇也在这两天搬回璃月港了。”
闻言,那男子暗暗攥紧了拳头,许久后又无奈摊开。
他似乎是内心有所羞愧那般,而不忍与这才救了自己一遭的老者对视,但碍于身份的特殊也未再能说些什么。
那首先走进医馆内的另一位黑衣男子走到老针身前,取出了一张寻人启事缓缓摊开。
纸张被雨水沾湿,显得有些发皱。
但祸斗的照片仍是实打实印在上方,任凭谁都能一眼看清那照片里的人儿那脸上神色究竟是怎样惶恐怎样不安。
此刻手持寻人启事的男子只字不提地看着老针,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他手势一招,那同样走进医馆内的其他黑衣人亦是话也不说就开始在这小医馆内肆意搜罗,翻找着他们想要找到的线索。
或者说,是在找这位老者与祸斗究竟有何交情的依凭。
老针瞥了一眼那纸上无比熟悉的幼小身影,皱起眉头似在细细回想。
“我没见过这孩子,这不是稻妻的寻人启事么,怎的找到璃月来了?”
他揉了揉昏花老眼,声音无比笃定。
内心却已然亡魂大冒,惊惧地终于明白这一伙人前来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于他而言已然如同亲孙般重要的小祸斗。
此刻,老针甚至由衷希望对方这伙人就单单只是贪图他的那点养老钱,或者是因为陈年旧账而要他的命,只要不是针对那已经受尽了苦的孩子,他甚至愿意替对方受难。
那手持寻人启事的男子目光冷漠地看着手脚隐隐发颤的老针,内心已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只是环视了一眼那动作无比迅速,此刻已然集结的手下,在他们的眼里读出了此刻这间医馆内并无可以获以利用的事物。
“老人家,你姓针对么?”
那男子冷声询问着,从掌心翻覆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狐狸塑像。
那狐狸雕像如樱花瓣般粉黛,雕得栩栩如生显得无比妖异,那如活物般圆睁着的眼眸就这么死死盯着老针的脸,像极了就要奋起伤人。
老针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悸动。
未等他来得及做出反应,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恍惚,手里头揣着准备寻找机会用以寻死的银针亦是坠落在地,发出了无比清脆的声响。
他如窒息般咳嗽着,捂着咽喉的位置颤巍巍地瘫倒在了地上,目光惊骇地看着他自己的影子仍是停留在原地保留着站立时的模样。
在意识逐步昏迷的最后一刻,他那浑浊的老眼隐约在对方那藏在袖腕里的令牌,以及那上面隐隐倒映着寒光的刻字。
——“终末番”
那黑衣男子掌心的狐狸塑像如完成了使命般,即刻化为了雷霆构成的落花散去。
他那双藏在蓑笠下的眼眸冰凉,瞳孔亦如野兽般竖立。
继而从他口中缓缓吐露的话语,却完全不是他原本的声音,而是成了娇媚却又毫无感情的冰冷女声,若是此刻祸斗在场,定能即刻回想起这会是谁的声音。
“逃到了璃月也是没用的国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你杀了你最亲近的那些人的,离家出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