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贾家珠大奶奶有孕了,阖府上下高兴地不行。那府里便又传出话来,要买各类下人使唤。因王婆子是那府上使惯了的,她又惯会奉承,于是一有这事,便有人去请了她来。那王婆子听了消息,便屁颠颠来了,依旧至林之孝家的处,去商议事宜。因林之孝家的要入内回话,便在那里候着。正等得无聊,却有一个人往这里走来,王婆子谨小慎微惯了,只侧身低了头,不想却见那人在身前站定,说道:“王大娘好。”
王婆子一愣,只觉这声音耳熟的很,抬头一看,却见一个极俏丽的女孩儿站在眼前笑吟吟地看着她。只见她穿一件鹅黄绫袄儿,外罩着银红色掐牙的坎肩儿,下系着一条月白留仙裙,露出两点小小的大红绣花鞋。头上一把乌油油的好头发挽了个双鬟髻,两侧各别了一支榴开百子嵌珠头花,耳上一点翠意,悠然而动。虽是丫头的装扮,却是通身的气派。王婆子认了半日,方疑道:“这是……珍珠不是?”
眼前的女子噗嗤一笑,道:“王大娘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王婆子赞叹了两声,道:“哎哟,我的大姑娘哟,你也不瞧瞧,这几日不见,就出落地这样好了。这府里果然了得!老婆子眼拙,哪里能认得清?”说着便拉了她的手上下不住打量赞叹。
珍珠也不推攮,任她看的够了,方听她笑道:“瞧瞧姑娘这一身的气派!不知道如今是在哪里当差?”
珍珠道:“我如今是伺候老太太的。”
王婆子吃了一惊,方笑道:“哎哟哟,怪不得,我说呢,这里谁能像老太太那般会调理人呢?”
说着又拉拉杂杂说了一车的话,又是赞又是笑。珍珠哪里不明白的,只任她说了,待听她说得差不多了,方道:“此番过来,是我想向大娘问个事儿。”
王婆子忙道:“什么事儿,姑娘说就是了。”
珍珠道:“不知道我娘和哥哥如今怎么样?”
王婆子笑道:“就知道你这孩子孝顺,总不忘本。你且放心吧,你哥哥和你娘如今好着呢……”将她家的事一一说了。
珍珠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却半晌也不言语。而后便拿了个荷包递与王婆子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昨儿老太太赏的,倒有些意思,大娘留着顽吧!再不然,送人也使得。”
王婆子见那荷包十分精致,只怕还是上用的,早心动地不行,却仍推托了一二回。珍珠哪里不明白了,再三劝她收了。王婆子方半推半就地接了。
正说着,便见一个小丫头过来说道:“珍珠姐姐,史大姑娘来了,翡翠姐姐叫咱们都回去呢!”珍珠应了声,道:“你先回去,我就来。”
王婆子忙道:“姑娘快去吧,若耽误了事,可怎么处?”
珍珠笑道:“那我就先去了。日后……”低头想了一回,又抬首笑道:“大娘什么时候再来,便让二门上的往里递个话,到时我再与大娘说话。”
王婆子点头如捣蒜,忙忙应了。
珍珠方去了。王婆子见她去的人影都不见了,方将那荷包拿出来端详,又抽了系子,里面倒出两个笔锭如意,两个富贵牡丹的锞子。极是精巧细致的,便爱得什么似的,见远处有人来,便忙收了,揣进怀里。
待这里事一了,王婆子出了门便令人驾车往花家去。
这一年的功夫,花家倒是大变样了。自得了这珍珠的卖身钱,芳哥儿便如换个人一般,竟自精明起来。许是久病成良医了,这芳哥儿在那一来二去的看病用药里,竟似挖出个金矿一般,花家竟慢慢起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