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猛地转身。狂风暴雨冲进脑海。尚未看清面前的人, 腰间被他一带,结结实实的束缚进怀抱里。他全身湿透, 发梢湿透, 冰冷冷的衣摆向下滴着水;胸膛却是一片火热, 蒸腾得她满脸通红。
“十九……”
她刚说两个字,脸蛋被一双急切的手捧起来, 贴上他冰凉的脸。他被雨水裹挟多时,全身寒凉入骨。
冷热交缠, 两人都是全身一颤。然后换了另一边。杂乱无章的呼吸带着水汽呵在她耳畔。她抬眼, 看到他眉尖微蹙, 目光中带着热烈的渴望。
她突然把方才的“危险”二字忘得一干二净, 胸中碎碎的涌上难耐的燥热。不敢看他, 却不知该看何处, 眼睛乱瞟,阴影在她睫毛间忽明忽灭。不知何时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看他眉梢舒展, 耳垂凹处贮着一滴水,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出五彩。
他气息纷乱, 看着那双蝴蝶般颤动的唇, 瞄准又瞄准,好像赴一个必死的约,义无反顾的覆了上去。
如同轻衔一片羽毛,柔软到不可思议。他不知怕的什么,忽然又离开了。这才觉出来, 她全身素无脂粉,嘴唇就是她本来的颜色,唇齿间就是她本来的味道,难以置信的香甜。
“阿姊,阿姊……”
罗敷全身滚烫,双手成了多余,不知往哪儿放。身边的灯烛、香炉、床铺,都化为窗外虚幻的雨点。她想挣扎,后脑却不知何时被他揽住了,把控得细微,手指插在她尚且湿着的长发里。
她想说话,却似被方才那个冰凉的吻牢牢封住了口,只软软的“嗯”出一声。鬼使神差想,是不是再重复一次……就能解封?
她小心扬起脸,凑到那火热发烫的呼吸的源头。立刻又被他不失时机的含住。他一副机巧伶俐的唇舌,在谁面前都能开出花儿来,此时却显得笨拙,试探着轻轻重重,柔缠推挤一刻,她突然身体发软,站立不稳,撇过头去,就要落荒而逃。
却还攀着他肩膀,嗡嗡小声,甜腻得不像她本来的音色。
“你是怎么来的……”
王放眼饬耳热,仿佛没听见她话,指尖缠绕她发梢,脖颈蹭她脖颈,哑声问:“你新洗浴了?是不是在等我?……”
“……你不是在太庙祭祀么!怎么没回宫……”
“呀,头发也洗沐了,好香……”
两人各讲各的。罗敷顿足,“有没有人瞧见你!”
他明目张胆地抚遍她脸蛋,酒窝里盛着得意的笑,那笑容越扩越大,像个偷了糖的孩子。
他气未喘匀,轻声说道:“别怕。你的侍卫亲兵都睡下了,一屋子酒气。就算有人醒,也不敢擅闯夫人卧室。外头两个女郎睡得死,还没睁眼,便让我按头灌了一肚子酒,眼下叫也叫不醒。你只顾专心摆弄石榴树,外头的动静都没听见吧?这样不行,以后要耳听八方……”
他说得很快,唯恐占用了亲吻她的工夫。必要的内容吐露出来,尾音未停,就急不可耐地吮了上去,把一个“方”字化成了丝丝悠扬。
罗敷喘息促促,从他手里摸出个溜门撬锁小铁片,挣开他的唇舌,失声笑道:“你讨不讨厌!”
“我本带了一群人出宫祭祀的,遇上大雨,回不去宫,只好就地歇息,好在太庙那里也有行宫……”
罗敷愈发觉得匪夷所思。就算宿在外面,他是怎么冲出重围,闯开暴雨织成的瀑布,飞到洛阳城另一侧的?
再亲一下她唇角,这次有花样,坏心舔了一下,她不甘示弱的拧他肩膀。说是拧,也没用力,就见他乐了,眼角里盛满了显摆。
“……卞丞相突然接到一份紧急军情,只好赶去宫城处理……剩下的虾兵蟹将,看不住我。况且又赶上大雨做掩护。对了,你还不知吧,我查了好几年的天气记录,特特选了今日出发,在卜筮结果里做了手脚,谁也没看出来,嘻嘻……夜里定时有人查看我的床,但不会离太近。我在床上用被子捏了个肚子疼的人形儿。除非恰好赶上闪电照得透亮,否则应该能以假乱真……”
罗敷心跳飞快,不觉皱眉。
“丞相接到紧急军情?是什么……”
王放低低偷笑,再啄一下她鼻尖,捻她耳垂,满脸写着高兴。
“我读了这么多日子的奏章,虽然每天只能批‘好’,可各路官员的笔迹总是看熟了的……”
罗敷胸腔咚咚跳,胸脯起伏,脸色煞白。
“你伪造的?可、万一……”
“没什么万一,就算被发现了,也是明天早上。横竖他们不会杀我,最多禁足。但我不能不跟你道别啊……”
他吻上瘾,湿漉漉的亲她眉毛眼睛,好像要把她那点凝重的思绪给吻掉。她脂粉不施,眉眼唇色都是淡淡的,脸蛋白的像透明,跟平日的红妆璀璨相比,别有风流姿态。
罗敷便任他亲。像是整条星河砸在了心坎上,砸出一个空空荡荡的洞,又被他强硬的填满。
“再说……”
他语气忽而转为黯淡,呼吸不畅了一瞬间。
“我昨日没跟明绣接上线。只怕万一出岔子,一定要亲自看到你走,才放心。”
罗敷吻他下巴,含含糊糊说:“你不跟我走么……”
他似乎是回了句什么,但声音被覆盖在了自然万物之声中。哗啦啦的雨声愈发激烈,一下一下荡着她耳膜。耳中听到的,是初夏林中欢快的鸟鸣,是深夜萤火虫的跳动光点,是古井中打出来的一捧凛冽甘泉。
她觉得自己化成一滩水,喘不过气的当口,本能地回应。紧紧抱着他冰凉的脊背,浪潮冲击理智的堤坝,酣畅淋漓,一波比一波强劲,最后整个人被淹没在那柔柔的触感里。
直到伶仃打个寒战,才发现全身居然已经被他裹得半湿。他冒大雨飞奔而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就连睫毛尾稍也在往下滴水。盛满水的鞋履脱在窗边,地上淋淋点点一条水渍,宣示了他溜门撬锁的路线。
他想再亲,嘴唇微颤,已是发白。罗敷握他的手,也觉愈发冰冷僵硬。
这才发现,他一身浅淡丝衣,竟是在内室穿的睡袍,没一件遮风挡雨的外套。大片大片的布料紧贴他肌肤,勾勒出胸腹大腿的轮廓。
湿透的衣襟贴着他心口,一搏一搏的心跳清晰可见。
她心疼,“累不累?坐下来歇会儿。”
“不累!”他比任何时候都兴奋,臂膀舒展,用力把她往怀里按,几乎提得她双足离地。她的腰束束一握,又细又软。
罗敷感觉身上微凉,衣裳贴着他的,被一点点弄湿了。
她忙道:“湿衣服脱了再说话!”
王放带笑看她一眼,“只这一件,脱了可就没了。”
说得暧昧,其实狼狈,一不小心,打个喷嚏。再腾出一只手,拧了拧头发里的水,又是滴答一大片。
罗敷捂着眼笑:“脱了,我找干布给你擦擦。”
身上披个冰凉的皮,亲热起来完全不尽兴。他扭捏那么须臾工夫,央求:“你给我来。”
轰隆一声雷。罗敷心虚往屏风外面看一眼,见外间果然沉寂如墨。再听听窗外,暴雨竟还夹着冰雹,哗啦啦打折一片树枝。哔哔啵啵的声音时大时小,时远时近。整个驿馆暴露在碎冰之下,鸡犬鸟雀虫豸,怕是全都躲进了自己的安乐窝。
这当口,就算是龙王也不会出门给自己找罪受。
这才啐他一口,轻声打趣:“当贵人上瘾了,自己的手残废了?”
他耍无赖,背过身去,作势靠着她,捉过她的手就解自己腰带。
其实他狂奔半座城,哪里顾得上衣衫整洁,她无意一勾,衣襟便全散,露出光洁的肌理来。地板上孤零零竖着一架铜灯,昏黄的光线从下往上,腻在他肌肤上,给他全身打上一层蜜色。因肌肤上挂着水珠,那蜜色又现出星辰般的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