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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女人有些时候的直觉非常敏锐的,像唐文玲,她出去一趟回来,就发现周明松不对劲了。

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开着,正在播放一个搞笑的综艺节目,电视里嬉嬉闹闹的特别热闹欢快。映衬着一脸木然神情恍惚的周明松,就格外明显。

唐文玲一直在门口换上拖鞋才走进来,周明松表情神态都没有一丝改变,就连姿态都没移动一下,甚至也没发现她回来了。唐文玲忍不住蹙眉,疑惑的站边上喊了一声,“老周?”

声音不大。

周明松没什么反应。

唐文玲这么一看,神色有些不对劲,焦急起来,走到跟前伸手推了推周明松,拧着眉头继续看着他,语气担忧的问,“老周,你发什么楞啊,我喊了你半天,都没什么反应,把我吓一跳。”

周明松表情惊骇的回过神,眼神颤动的看了看周围,微微急喘两口气,目光在盯着唐文玲看的时候,才轻缓一口气。嗓音有些僵硬的解释道,“没事,想事情出神了。”

唐文玲一脸狐疑,目光看着周明松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像是在寒冬腊月吹着冷风,冻得打哆嗦。

眉头忍不住蹙紧。

周明松被吓了一下,浑身战栗,这会只觉得全身上下冰冷,一股冷风从上到下把他给围住了。

骨头缝里往外溢出来的冰冷,咽下一吐沫看了眼地上装菜的塑料袋子,双撑着膝盖站起来,“买菜回来了,我帮你整理一下,中午吃的留出来,其他的摘好放冰箱里吧。”

周明松起身去厨房收拾。

唐文玲看着不太对劲周明松,越加觉得他心里有事情。

出去一趟,买了点水果,蔬菜和煮稀饭的杂粮。

周明松原本把水果洗了,装进果盘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啊呀一声,才发现把杂粮一起倒进水盆里,赶紧倒水过滤掉。

唐文玲在卧室换身衣服,听到厨房里动静,赶紧出来看看。一进来,就看到周明松手忙脚乱的把湿掉的杂粮捧出来装进碗里。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洗个菜,连杂粮都能倒水盆里?”唐文玲上前把人拉扯开,自己上手弄。

周明松垂着眼皮,嘴角硬抿着,没解释一句话。

唐文玲把东西收拾好,拉着周明松到客厅坐着,把吵杂的电视剧关上,拧着眉问,“你给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样子太不对劲了,我也不是瞎子,和你过了这么多年,你这幅模样肯定不对劲啊。”

周明松长相儒雅斯文,平时人总是温和淡淡的,和谁说话都能说一起去,鲜少和人发生什么争执。

唐文玲这会一看周明松沉默不说话,越发觉得眼前这个情景熟悉。正在想着是不是曾经那里也遇到过,突然猛不丁的瞪直眼睛,一嗓子喊出来,“是不是那边?周...周子青....的事?”一张嘴说出这个名字,唐文玲就后悔了。

这个名字在家里不能提。

从周思念数学竞赛被提前保送进大学之后,他们再没去过云海市,连带着云海市的人和事也都不再提及。

可,能让周明松这么精神恍惚,像变个人似的,唯二的几件事,全都是和那边人扯上关系的。

唐文玲喊出周子青的名字,心里发虚,忍不住偷偷睨了一眼周明松。

周明松和她一起生活,一起养育周思念,对周思念有多好,这么多年她比谁都知道。问问邻居四周的人,要对他们说,周思念不是老周亲生的,恐怕其他人都会被吓一跳,然后笑着说不可能。

周明松对周思念太好了,好到,在云海市知道有个周子青,唐文玲心底渐渐多了一丝心虚。

周子青才是周明松亲生的,好像小时候在老家过得一直不太好。

周明松抬起头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唐文玲,神色几分犹豫,才张开嘴说道,“我大哥打来电话,他说,正月里,徐长慧...我...我那个前妻去了云海市,东山市那边出了点问题,呼,他想让我回去一趟。”

回东山市?

当年踏上离开东山市的车,他没想过回去,恨那个地方。

唐文玲听后,目光细细的凝视周明松的神情。他自己不知道,他说完那些话,脸上下意识出现的神情,抗拒排斥厌恶,眼睛深处又带着一股痛苦和犹豫,交织在一起,带着说不出的矛盾感。

周明松这么多年一直瞒着周子青的事情,却没瞒着他在东山市和前妻的事情。唐文玲自然知道周明松有多不喜欢那个地方。

如果没有周子青,他眼神里不会存在一丝犹豫,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恍惚,出神。

唐文玲的心里警戒线猛地一下提高,心下一横,冷声坚硬说道:“不去,你们都离婚了,东山市那边有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退一步说,你...你那个大哥也在,你去不去,他也能把事情处理好。”

周子青户口都迁到他名下了,名义上就是他孩子。

周明松只扭头看了一眼唐文玲,目光极为冷淡。

唐文玲心里却鼓着一股气,强硬到底,“我说的是真的,你去不去关系都不大。你大哥比你更会处理事情,再说,那个谁,那个孩子也厉害的紧,恐怕也用不着别人操心她的事情。我说的话可能比较自私难听,我不想让你去。两家将来,也不会打什么交道。我知道那孩子聪明,将来有前途会发展的好,可我不图她什么。

她的事情,有她自己,也有你大哥帮着,你压根不用去。”

唐文玲见过周明松大哥,在师大附中的家长会上见过,说实话如果连他都解决不掉的事情,周明松去不去关系真不大。

周明松却抿着嘴角,站起身出去了。

唐文玲一看周明松话都没和她说一句,心里忍不住起毛发慌,忙不迭的在后面喊了一声,“这两天咱们去植物园转转吧,隔壁老陈说那里才来一批好的盆景,买几盆放家里好看,还有念念的卧室,买几盆放着,还能净化空气也不错的,记得啊,这两天咱就过去。”

唐文玲紧紧抿着嘴角,说什么都不会让周明松去东山市,关系实际上都断了,再怎么折腾也接不上来了。

心里有些埋怨周明松大哥,往这边还打什么电话啊。

*

周名博打过电话之后,一直等着周明松回应,可惜一直到准备出发去东山市,也没接到他电话。

周名博自认为自己说的很清楚,他知道周明松厌恶东山市,他打电话的时候,故意瞒着没说是周子青提出来想让他回东山一趟的事情。

周名博虽然站在周子青背后,可他也是周明松的亲大哥。

东山市那边会有的算计,周名博自认自己有能力解决的情况下,内心深处也不想让周明松回到他痛苦的地方。可真眼前,周明松却一点动静没有,周名博心里渐渐滋生出一股怒气。

他自己也觉得矛盾,不想让周明松去的是他,可眼下生气的人也是他。

心里赌气,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有,阴沉沉的一张脸,看着小脸笑盈盈的周子青,周名博心里愧疚的同时,也越发心疼她。

孩子张嘴说需要他,他却没有说清楚,周明松没来,孩子心里该怎么想?

难过?心酸?

周名博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轿车已经进了东山市内,很快就要到徐镇,徐家村,说什么都太晚了。

孙蓉蓉透过车窗看到公路旁大石头上镶嵌的字,已经进了东山徐镇的地界。目光忍不住瞅了一眼旁边静静的周子青,看着她线条清晰的侧脸轮廓,皮肤白皙又干净,细瘦的下巴微微抬着,目光平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

那冷淡平静的模样,让孙蓉蓉看不透。看不透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眼下,随着徐家村越来越近,孙蓉蓉竟然也像之前的周名博似的,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不该这么冷漠平淡才对啊,不管什么情绪,就是不该像现在这样什么情绪都没有。孙蓉蓉现在才反应过来,之前周名博在担忧什么,这个样子的周子青,确实让人从心里担忧。

东山市主农业,四周有矮山环绕,一年四季气候分明,多种植小麦,玉米,水稻大豆等等农作物。

沿路过来,都是大片大片的麦田,涨势很好,田间地头上都种上几颗大杨树,往远处这么一看,到处都是绿色的。

降下车窗,涌进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特有的清新自然。

可车里几个人却没心思欣赏外面自然的乡村风光。

入眼的建筑和景物,和记忆里的画面吻合起来,有些出入,可依然对得上。

周子青抬手指着外面,徐镇公交车停放点,笑着对孙蓉蓉和周名博说道,“我们到镇上了,这公交车好像还没换,不知道现在车票钱涨了没有,当时去市里要五毛钱。我上车没买票,被售票员查到了,又骂又撵的,估计她现在都记得有个厚脸皮的女孩去市里竟然不买票。”

一想到起那个时候,周子青在看周围的景物,就越发熟悉起来。

孙蓉蓉脸上的担忧掩盖不住,伸手拉住周子青的手,握在手心里。看着她还能扬着笑脸说起小时候的事,孙蓉蓉心里突然控制不住的发酸,像是突然喝了一大杯柠檬汁,酸涩难咽。

周子青冲着孙蓉蓉笑,反过来攥住她的手,宽慰她,“我没事的。”

她是真没事。

她和东山市的关系,不是她一把火烧房子,跑掉就能逃掉的关系,只要徐姥还在,总有一天她还得回来。从她知道徐姥对她期望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养大到嘴的鸭子,张开翅膀飞了?谁都不会甘心的。尤其徐姥养她的唯一念想,不亲眼确认,怕是死都不会闭眼。

轿车过了镇上,路变得不太好走,水泥路有些地方被碾压的坑坑洼洼的,只用了些碎石子填上,颠颠撞撞的。可对比小时候的石子路,那可是强太多了。

“快到了,以前走路去镇上要花费四十多分钟呢。”周子青一直没问大伯,周明松会不会来这个事。

到了现在大伯都没准备说,周子青心里也有了数。

过了这么多年,徐家村到底是变了样。

村口竖立了一块大石头,苍劲有力的写着徐家村三个字。

入村的一条路现在也变成一条平整的水泥路,平整了,可还是那么窄,轿车开进来,对面要是有稍稍大点三轮车,都要停下靠边上。

路两边隔着田沟就是麦地,停在路边三轮车上有人,还好奇的看了眼对头开过来的黑色轿车。

轿车开的不快,从三轮车旁边过去,

“这谁家亲戚?”有人好奇的问。

“看了一眼,没认识的,反正我知道的人家里,就没亲戚能开轿车的。”要是有这么富裕厉害的亲戚,谁还不得在村里叭叭吹牛起来。

三轮车重新启动,车上人忍不住往后看了眼,突然咦了一声,“哎哎,真是我们村的,往西边开了。”那人彻底转过身看过去,亲眼看着黑色轿车屁.股开进村路西边一排。

刘桂萍今天起床起得晚,吃饭也就晚了点,正端着稀饭的碗扒了两口,就听到东屋有东西摔了。咽下嘴里饭,对着东屋疾声厉色骂了一通。“又整什么幺蛾子,一天天的不让人消停点,睁开眼你这一天算是开始了是吧?”

刘桂萍骂完,推开东屋的门,伸头看了一眼,一看她给盛的一碗稀饭,全摔地上了。

只看了眼,气呼呼又骂上了,“好心好意给你做了饭,盛好放在你跟前。你还不满意?我伺候你这天天忙活着,你可享福了。还天天摔盆砸碗,哭唧唧没个完。该哭的是我,我是倒了八辈子霉运,才嫁进你们家,摊上徐长胜这么一个不是男人的玩意。没享过一天福,来你家净受罪。你看看村里和你年龄差不多的,腿脚利索的还能下地干活,养鸡养鸭。我一天到晚伺候你,还天天哭丧似的嚎,别人路过咱家门口,都往外传我虐待你,我不给你饭吃。这是我不给你饭吃?盛好放你嘴跟前,都能推翻了,老不死的,作贱人,赶紧咽气死了干净。”

刘桂萍天天骂,嘴里骂咧咧没一句好话,一天到晚能骂上好几遍。

刘桂萍尖锐刻薄的骂声里,掺杂着东屋徐姥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哭声。声音不大,哼哼唧唧拖着音,听着就难受,刘桂萍能骂一天,徐姥就能跟着哼唧一整天。

两个人憋着劲,一个咒骂不断,一个哭声不止,天天让东西两院里的人听笑话眼。

骂完一遍,走到大门口石墩子坐下接着吃,没刚坐下,就看到村口往这边开过一辆黑色轿车。刘桂萍神情愣了愣,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这轿车怎么往这边开。

心里刚疑惑,接着心脏咯噔一声,下一秒,整个人端着碗,蹦跳起来,急急往院子里走。稀饭溅到胸口衣服上,也没顾上擦一把,急慌慌的钻进屋里。

摸起电话机,就给徐长慧打电话,心脏砰砰作响,一直跳到嗓子口,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似的。

电话接通,对面声音懒懒散散的喂了一声,换做平时,刘桂萍指不定阴阳怪气刺挠两句,老娘在家里床上躺着,不打电话压根想不起来过来看一眼,就是欠骂!

可这回刘桂萍来不及计较,她已经听到门口轿车的声音了,声音急急道,“徐长慧,你赶紧过来,他们人来了。”

电话里徐长慧顿了一下,声音立马清晰有力跟上来,“真来了?”

“都到家门口了,你赶紧过来吧。”刘桂萍透着窗户往大门口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从黑色轿车里下来的周子青。

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

刘桂萍想不到小时候胆小懦弱,像颗鹌鹑蛋似的丫头片子,能长成现在这样。

看到人进了她家院子,冲着电话又喊一声,“你赶紧过来。”说完又急匆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