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好像对“女士优先”这种应有的绅士举动毫不感冒,在床上躺平得理所当然。
李银航实在睡不着。
这精神紧绷的一天过下来,现在真让她两腿一伸两眼一闭,她反倒感觉这一天活像是在做梦。
脑浆炸裂、变成蘑菇的人、浮夸且冷眼旁观的npc、不得不接下的灵异任务……
在被恐惧、不安和孤独吞噬的前一刻,李银航压着嗓子问床上躺着的沉沉黑影:“你睡着了吗?”
以南舟待人接物的冷漠气质,她甚至没敢抱着“他会回应”的打算。
下一秒。
南舟:“没有。”
李银航:“……”因为没抱期望,她甚至没规划好自己想说什么。
在尴尬且漫长的沉默间,李银航看到南舟的手从床上垂下。
南极星顺着他的胳膊跑了出来,三跳两跳蹿到他的掌心,竖起上半身,四处张望。
南舟声音依然没什么温度:“今天晚上你去跟她睡。”
南极星唧了一声,有点不情愿。
南舟凌空丢了样东西下来。
李银航眼瞧着一个新鲜的苹果一下扔了下来,径直砸到了自己被子上。
南极星顿时眼睛发亮,奶狗似的汪了一声,小飞机一样滑了下来,一下抱住了李银航接住苹果的手腕,毛茸茸地蹭动撒娇。
此时此刻的李银航看着手里完整的苹果,只想知道它的来源。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
草,鬼宅的苹果你都敢揣。
但这样的举动,已经将她的精神从失控边缘拉扯了回来:“谢谢。”
南舟:“不要紧,这是你应该谢的。”
南舟:“别把它压坏了。”
李银航:“……哦。”
嘲讽8,实至名归。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李银航想象中的噩梦并未发生。
她甚至做了一个和南极星一起在丛林里荡秋千的梦。
等李银航睡醒时,天已大亮,南舟也已经不在床上了。
南极星倒是还在,抱着啃了一小半的苹果,在她的枕头旁睡凹了一个小窝。
李银航出了次卧门,才发现自己已经算是起床晚的了。
她看了一眼时钟。
现在是副本时间七点四十多。
儿童房的门紧掩着。
江舫还没有完成8点才能结束的任务。
客厅里的三人组显然没怎么睡好,个个顶了张阶级斗争的低气压脸。
但循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李银航发现,这正襟危坐的三人组,正在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南舟。
南舟坐在餐厅桌边,膝盖上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倒腾来的上了锁的盒子,旁边则摆着一套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家用五金工具盒。
他正慢吞吞地捅咕那个盒子。
瘦猴自从醒过来就看到南舟在那里玩盒子,瞪了他半天,才发现南舟对盒子的兴趣远远大于他们的眼神攻击。
他忍不住口气很冲地问:“你干嘛呢?!”
沈洁拦了他一下,自己开口道:“这种有锁的东西是要找钥匙破开的。你用东西撬,没有意义。”
南舟看着沈洁,点一点头:“嗯,我知道。”
然后继续捅咕。
沈洁:“……”新人玩家,脑子不转弯,长得再好看也是个蠢货。
瘦猴对他的队友比了个口型:“神经病。别理他。”
南舟继续玩他的盒子。
李银航觉得大佬的思维自己无法揣度,跟南舟对了个眼神、示意自己还活着后,就老实地跑到洗手间洗脸了。
水龙头出水很正常,水质也很清澈,甚至连那股水龙头里的淡淡□□味道也是李银航熟悉的。
这一切就和一个正常的家庭一样。
……只是此时此刻,越正常,越诡异。
李银航囫囵洗了个脸,身后突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两人组里的陈夙峰端着一脸盆水,说:“主卧的下水道有一点堵,水流不下去,我来这儿倒一下。”
李银航给他让了半个身子。
看着正在倒水的陈夙峰,她止言又欲。
……有个问题,她从昨天起就很在意了。
她悄悄问:“那个……你跟虞先生,是不是……一对啊?”
正常来说,和一个行动不便的人组队,无论如何都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他们两人的年龄差放在那里,不可能是同学,面相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不像是血脉亲人。
所以李银航想,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把他们绑定在了一起。
“我和谁?”
陈夙峰随口一问,等反应过来,蓦地红了脸,一个手滑,哐当一下差点把搪瓷盆磕掉一个角。
他连连摆手,一张脸里外里涨了个通红,连耳朵都变粉了。
“我和他,我们俩不是……”
突然,一声无奈的轻笑从二人身后传来。
“不是跟他。”
虞退思不知什么时候摇着轮椅来到了他们身后。
他像是在说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自然到甚至不需要避讳和忸怩什么:“是我跟他哥。”
陈夙峰跟着抿了抿嘴:“嗯,我哥……”
虞退思接过话来:“走了两年了。”
说完,他还不忘跟李银航对了个“小孩子说话扭捏,别和他计较”的眼神。
旋即,他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男士方戒,淡淡道:“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这个游戏的胜利对我来说,是挺有价值的一件事。”
房子本来就不大,虞退思说话的声音传到了客厅。
三人组对了个眼神。
瘦猴小声道:“原来是gay啊,怪不得身上那股劲儿和正常人不一样呢。”
沈洁撇了撇嘴,并不往心里去,权当是听到了个没什么价值的八卦。
沉迷研究盒子的南舟抬起了头。
——虞退思所说的“价值”,大概是指在锈都许愿池旁许下的心愿了。
他想,嗯,那游戏的胜利,对我来说也挺有价值的。
陈夙峰的神情有点说不出的别扭:“虞哥,你怎么过来了?”
虞退思答:“因为时间快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家纷纷将目光对准墙上的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