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抢还在持续。
然而方才姐弟二人的交谈,扮作疯子的青年全听见了。
慕瑜钰惯会自欺欺人,她能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他的眼。
他方才瞧见慕瑜钰的眼神,就不是不喜欢的模样。
通草花……
他脑中一痛,脑中忽然浮现出几幅香艳画面。
对了,这具身体的原主很缺钱。
曾有许多高门大户的老爷夫人晚上来寻他作乐,方式便是让他叼着那通草做的花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唱得满意了,那花便算作奖赏。
像这样不要命地唱一晚上,便能装满三两个花瓶。
他如今再没有能力与她并肩,上次还失手烫伤了她。
她那样爱财,正好折两支通草赠与她……
送她到永州之后,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知道她对他无心,所以他提前备了和离书。
她那样聪明,有大好的锦绣前程,更不该被个亡命之人蹉跎。
最重要的是,他不祥的命数会祸及她。
可一想到她日后会嫁作他人,她的笑,她的泪,她的一动一静都要给了别人,她再也不会同他亲密,心痛得仿佛窒息。
那是种比跌落山崖坠入崖底还要疼上千万倍的苦痛,它细密得像针,要将他凌迟。
他如今一边希望她能尽快到达永州安顿下来,一边又希望她能再慢一些走,让他能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也好。
……
忍着脚底板的剧痛,他挤进人群之中。
有人闻见馊味,当即吐了出来。
这身馊味算是他现在的保护色,若是他没有这身馊味,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很难保全自身。
在一片咒骂声与惊呼声中,他冲进人群中,不要命地拔了一大把通草!
率先发现通草的大汉早被这群财奴气得半死,见到连疯子也要过来掺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你他娘的,疯子也敢跟老子抢,不要命了!”
小疯子不恋战,也不需要羞耻心,他咬咬牙捧起通草,一溜烟钻过那人胯下,火速窜进了林子里。
众人再一次惊呆,有人甚至窃笑出声。
慕谦震惊地张张嘴:“啧啧,阿姐,你说他这又是何苦呢……”
慕瑜钰心下也很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不关咱们的事,快走。”
接连几天,那疯子像是消失了一般,自从窜进了那个林子里,就没再出来过。
许多人猜测是被林子里的大虫吃了去,可慕瑜钰知道,他还在。
每天晚上,她都能在暗处察觉到一股毫无恶意的目光,可她却不知道他在何方。
显然,他极其擅长隐藏自己……
翌日一早,慕瑜钰就隐隐望见了个城池的轮廓。
永州地势高耸,不怕洪涝。
这一路算得上太平,黑衣人自从那日商时摔落山崖起,就再也没出现过。
慕谦说他们是怕了,慕瑜钰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慕瑜钰这几天也打听过京中姓明的人家。
最终的答案只有幽州刺史,也就是当今的桓原伯姓明,叫明谌。
而桓原伯的长姐明华,是当今太子的生母,早年间她因受圣上荣宠,明家在京城地位煊赫一时。
可明华在儿子出生后一年便殁逝了,再加上儿子又过继给当今皇后养育,与明家只维持着表面关系,明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十分尴尬。
可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商时?
他明明只是个低贱戏子,又有什么利用价值?
说到底,慕瑜想不通。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