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深寒,呼啸的北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拍打在脸上如同钝刀割肉一般,磨的人生疼。
将身上的棉甲裹紧,王琦扭头往后看去,绵延数里的队伍在雪地上缓慢前行,大多数的骑兵还好,身上甲胄精良,坐下有马匹代步,行军还算轻松,反观大多数步兵,则是徒步艰难蹒跚的在雪地中跋涉,大多数人还披着破旧露絮的棉衣外套,连内衬衣甲都无,这些兵大多数还是来自关内,并不适应这种酷寒天气......每走数里,便会有人掉队,这种鬼地方,一旦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现如今,整个明廷,不是单单辽东兵马败坏至此,而是全范围的崩坏。
其实自从明朝永乐时期,卫所兵制就有崩坏之兆。
到了正德时候,全国的土地兼并势头已经接近疯狂,以屯田为本职的卫所自然不例外,军户私田不是被高级将官占为己有,就是得到一些根本不能耕种的盐碱地,到正德末期,全国三千余卫所,逃亡军户十有八九,剩下没有逃亡的,不是将官的私兵,就是只留兵册姓名,而无实际人丁的人口,即吃空饷。
而到嘉靖时期,卫所制败坏,无可救药,募兵制开始推广开来。
募兵的钱粮,不是来自高门巨阀、士族精英,而是最底层的农民,官府横征暴敛、地主贪得无厌,矛盾深种;而即使这样,征收而来的钱粮,经过层层盘剥,到军汉手中,也是仅足温饱。
仅仅辽东一地,十年之间,因为欠响发生的哗变和杀官,多达百余次。
官兵相恶,势同水火......又哪里来的战斗力?
看着大多数步兵面黄肌肉,瘦骨嶙峋的样子,全凭借着一股子气在吊着,如此战力,如何与建奴搏命对抗?
“如果不是有朝廷许诺的赏赐,诸位相公画的大饼,这些军汉是万万不可能来此与建奴拼命的......仅仅凭借你那两句斩奴,可逞一时之雄,要形成长久战力,没有真金白银往里填,那是白日做梦!”游击中将刘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驭马来到王琦身旁,好似是看到了王琦眼中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朝廷之兵如此孱弱,”王琦驭马与刘渠同行,继续道:“那诸将官蓄养的私兵呢?不是个個膘肥体壮,战力惊人?”
“呵呵,”刘渠嘴角带笑,扫了一眼王琦身后的护卫,好似带了一丝嘲弄:“王百户,你嘴里的私兵,可不仅仅包括他孙得功那一千余骑兵,还有你身后二十七骑,他们也算是你家的私兵......如此设身处地的想想,你觉得这种现象是如何造成的?”
“多谢刘将军解惑,”王琦并不在意刘渠对自己的嘲弄。
衙内的帽子带久了,想要摘下来,可不是凭借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
“吁!!!”
正当两人对话的时候,队伍正前方,方才派出去的一队夜不收已经纵马疾驰返回。
“报!”斥候头领十步之外便翻身下马,疾跑到几人面前,躬身道:“大人,前方发现一队建奴人马,待我部上前查看时候已经失去踪迹,只剩一人躲于林后,主动接近我斥候,献上书信一封,声称要见孙将军!”
孙得功驭马停驻,身边是副将鲍承先,刘渠和王琦在其另一边停下。
最关键的时刻要到了!
孙得功心中默道,而后深深呼了一口气,详装镇定,下令道:“将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