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亮感慨道:“陛下能以身作则,带头节俭,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可是一个国家的钱财,可不是靠皇帝节省能省出来的,您想想,历朝历代的皇帝,能做到如您一般节俭的有几个?”
隆乾帝颇为自得道:“大概只有朕的太祖皇帝吧。”
沈亮撇撇嘴,心说您老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竖起大拇指道:“皇上圣明,不过陈太祖起于微末,节俭那是习惯,可您从小生活在帝王之家,居然也能如此节俭,实乃古今第一节俭皇帝。”
沈亮先拍了个小马屁,隆乾帝很高兴,他做了这么多,终于有人肯表扬他了,虽然沈亮只是个白身,可白身也是人啊,比那些朝堂上动不动就批评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官员好多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沈亮继续道:“正如小人前面所说,国家的钱财不是靠皇帝省出来的,而是靠大臣们运筹帷幄,国家太大了,靠您一个人来管理,那是不现实的,强如汉高祖刘邦,那也得萧何、张良、韩信等人辅佐,才能成就大业。
而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适当的激发下属的主观能动性,要放权给手下的臣子,让他们有大展拳脚的空间,毕竟皇上您日理万机,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这些官员,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就是整日整日的不睡觉,也看不过来。
有些远在边关的总兵、督师,您就是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大胆!”王承恩憋不住了,又跳了出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竟然敢说出这等话,简直是在藐视皇上!”
沈亮微微点头道:“王公公,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向着皇上,可是你扪心自问,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王承恩恨不得找根针把沈亮的嘴给缝上!
这小子太敢说了,有些话就算是实话,那也是不能说的。
乱说话是会死人的。
祸从口出的道理难道这个沈亮会不知道?
隆乾帝眼眸微眯,看着沈亮这个年纪虽小,见识和智慧却不低的半大小子,说道:“难道你认为朕给这些官员的权力还不够大吗?若是无权,那袁崇焕为何能擅杀一品武官毛文龙?”
沈亮心里犯嘀咕,杀毛文龙您老当时不也捏着鼻子忍了嘛,怎么现在又开始翻旧账。
隆乾帝的确给了袁崇焕很大的权力,可是袁崇焕后来不也被凌迟处死了吗?
这一点一直被大周朝的文臣武将们所诟病,大家都说隆乾帝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而且过河拆桥,喜怒无常,所以后来的官员宁可不办事,也不愿意被隆乾帝惦记上。
毕竟犯了错就要死,就要杀头,谁还敢办事?
沈亮摇头道:“这只能说明,皇上您给了他们权力,却没有给他们容错的机会,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不犯错误,可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名臣和名将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什么都懂,战无不克,霍去病那种变态历史上还是少数,就算是名将岳飞,与金人作战,不也是从一场场失败中成长起来的吗。”
“给他们容错的机会?”隆乾帝对沈亮的话有些不认同,“我给他们机会,可谁又给大周机会呢,建奴几次三番进关抢掠,坏我民生,几十万人惨死,流离失所,难道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不该杀吗?”
隆乾帝有些生气,他认为沈亮此言偏袒那些犯错的文臣武将,是在替他们开脱。
沈亮轻轻舒了口气,抬眼看向隆乾帝,说道:“小子并非为罪臣开脱,文臣不能提出好的计策,武将不能在战场上杀敌报国,这是他们的失职,这样的人该杀。
可是杀光了这些人,朝廷上还有没有能用之人?局势是否有所好转?大周朝是不是变得更加强盛?”
隆乾帝沉默了,他发现沈亮说的句句插到他的肺管子里,就连呼吸都变得火辣辣的。
是啊,他杀的人也不少了。
有贪官污吏,有阁臣,有总督,有总兵,上上下下,没有他隆乾帝的屠刀到不了的地方。
可是这贪官污吏越杀越多,现在的辽东总兵吴襄、刘周智等人是一代不如一代,面对建奴,早就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领。
辽东的局势越发糜烂,辽饷也是越派越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隆乾帝叹了口气道:“朕就闹不明白了,这天下就没有一个不计较得失,愿意为大周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吗?”
王承恩和骆养性赶紧跪下,说道:“皇上,臣等万死!”
沈亮却正色道:“皇上,小人以为,天下并非缺少对皇上忠心之人,但是缺少能够让这些人效忠的平台。”
“哦?此话怎讲?”隆乾帝问道。
沈亮说道:“小人听说李自成原本是银川驿站的一名驿卒,因为朝廷裁撤驿站,没了工作,回家后欠了同村艾举人的债,被艾举人告发到县衙,县令将他五花大绑,游街,后来杀死债主和与人通奸的妻子,跑到甘肃当兵,又因为参将王国克扣军饷,发动了兵变,李自成也成了反贼。
皇上您说,这李自成究竟是天生的反贼呢,还是官逼民反?”
隆乾帝一双平静的眸子泛起波澜,良久之后,哼了声道:“难道活不下去便要造反?这起子无君无父之人,难道不知天地君亲师,难道不知道三纲五常?”
他转头看向王承恩:“王伴伴,若你是李自成,你会造反吗?”
“奴才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王承恩的尖嗓门十分嘹亮。
“骆爱卿,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