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燃烧数日,一天夜间,西都城落下一场大雨。
营地中火光摇曳,众人被雷声惊醒,纷纷走出帐篷。
丈粗的闪电从天而降,远处赤红的火光被雨水覆盖,逐渐熄灭。确定不是做梦,营地中的欢呼声连成一片。
“火灭了,火灭了!”
郅玄走出帐篷,侍人立即为他挡雨。
“世子当心着凉。”郅玄摆摆手,披着外袍上前两步,就见粟虎等人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满脸都是喜色。
“火灭当归!”
一场大火摧毁西都城,城内建筑十不存一,城墙都被烧塌。
火焰熊熊,人力根本无法扑灭。
这场雨来得及时,火光在雨中减弱,至天明时已完全熄灭,只留下大片断壁残垣。从远处望去,呈现一片焦黑。
哪怕城池烧毁,众人也是归心似箭。
郅玄下令拔营,国人、庶人和奴隶一起动手,很快清理干净营地,踏上回程的道路。
氏族的车辆走在队伍最前,拱卫郅玄的战车。昏迷的西原侯在另一辆车上,由羊夫人和另外两名妾贴身照顾。
桑医向郅玄复命,言辞间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西原侯伤势太重,没能得到及时治疗,加上迁移颠簸,已经是药石无医回天乏术。
郅玄询问桑医,西原侯还能撑多久。
“少则数日,多则半月。”桑医道。
也就是说,西原侯注定活不了太久。
知道这个答案,郅玄决定将处理密氏余党一事全部交给粟虎,自己脱出手来,全心投入到西都城重建和到草原圈地的事情上。
关于重建还是迁都,郅玄曾经做过考量。
以当世的情况,都城不是始终不变,很多诸侯国都有过迁都的历史。战乱是其一,更多是生活环境变化,实在住不下去,只能另外建立都城。
和其他诸侯国不同的是,西原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都城不是说迁就能迁。
西原侯代人王牧守一方,西都城除了是一国都城,更是战略要地。迁都不是拍脑袋可以决定,于情于理都要上书中都。
假使中都不做阻拦,事情也无法一蹴而就。
这么多的人口该迁去哪里,路程如何安排,迁移之后怎样安顿,还有,西都城外的田地怎么办,处处都是问题。
郅地不是太好的选择。
一来郅地的地理位置比不上西都城,今年刚开始大规模开荒,能耕种的田地养不活这么多人。
二来,新城旧城加起来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口。别看郅玄一直想建立雄城,但这需要过程,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胯,吞不下硬要往下吞,最后只能造成麻烦。
最重要的是,他贸然提出迁都,氏族们未必乐意。
西都城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意义非比寻常,各家氏族在此经营许久,最少也有几十年。事先没有任何准备,仓促就要迁都,反对声音肯定不小。对这些人来说,重建显然比迁都更符合家族利益。
即使郅玄能力排众议,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对他来说,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
几番衡量,郅玄暂时打消迁都的念头,决定组织人力重建西都城。如此一来,也有更好的理由让氏族运送粮食,缓解城内粮慌。
另一辆战车上,羊夫人拿起干净的绢布,仔细擦拭西原侯胸前的伤口。
箭伤实在太深,贯通胸口,伤到内脏。青铜箭已经取出,桑医用了最好的药,也阻止不了伤口化脓,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盖在西原侯胸前的布揭开,能看到伤口周围一片红肿,轻轻挤压就有浑浊的脓水流出,味道腥臭刺鼻。同车的两名妾以袖掩鼻,遮挡气味的同时,也遮住满脸的嫌弃。
羊夫人面不改色,不顾伤口腥臭,为西原侯细心擦拭,敷上药膏,再取干净的布包扎。
“帮忙。”见两个妾不愿靠近,厌恶之色溢于言表,羊夫人眸光一厉,“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躲闪,只能不情不愿地靠近,合力抬起西原侯,一同为他包扎伤口。
车外传来侍人的声音,已过午后,郅玄下令停车休息,分发食水。
队伍中粮食紧张,送上来的餐食十分简单,羊夫人和几名妾夫人都是一碗肉汤,一块烤肉和一碗粟饭,可以吃饱,味道实在说不上好。
几天时间下来,队伍中的氏族都习惯此类饮食。比起他们,国人吃得更加简单,庶人和奴隶压根吃不饱。
起初有妾夫人不习惯,不只摔碗,还出声抱怨。不等话传到郅玄耳中,羊夫人先出手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