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常永左右看看,心却有些发沉。
如今在殿上的臣子多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架势,显然对于用兵黔州都极有兴趣。
想来也是,这儿如此多的臣子里半数以上都是武将,又有哪个将领会嫌战斗少,让自己和手底下的儿郎们少一些立功的机会呢?
就连他的长子萧克定,此时都没有要站出来替自己父亲说话的意思,眼观鼻鼻观心地只站在队伍中间,就好像一切都不知道。
萧常永心中暗自一声叹息,这一战终究还是无法避免了吗?
就在他打算接受事实时,一人却从身后一步跨出,开口道:“陛下,臣以为萧侯所言倒是不无道理,此时若急着再对黔州用兵,对朝廷来说却是后患无穷啊!”
突然的声援让萧常永的心里陡然便是一喜,急忙扭头看去,正瞧见沈舟在那儿拱手为礼。
孙宁没有太大的意外,只若有所思道:“此话怎讲?”
“喂,沈大人,你可不要危言耸听啊,怎么对黔州用兵就后患无穷了?你觉着以朝廷如今的兵马会连黔州都拿不下吗?”燕虎有些不满地在旁问了一句。
沈舟不以为忤地一笑,这才又冲上边的孙宁道:“陛下,臣之所言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并不是以为我大军就非黔州龙氏手下兵马的对手,哪怕他们占有地利,只要朝廷愿意出兵,拿下整个黔州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最多就是因为地理关系,花上一年半载,便能将整个黔州都攻下来。”
孙宁立刻顺着他的话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阻止朝廷出兵黔州?”
“陛下,若天下无事,则如龙家这样的叛逆之臣自当出兵全力清剿,但眼下天之局可要复杂得多了。”
沈舟郑重说道:“如今中原已被诸多逆臣瓜分,朝廷也只能迁居西南以图再起……同样道理,恐怕朝廷这一两年来在川蜀的一切行动,也早落入到诸如梁州郭氏、江南各家,以及平天军赵逆等耳中了。
“臣实在有些担心,他们,尤其是那些叛军人等,是否肯给朝廷继续不断壮大的机会……”
他这番话终于是点到了关键处,让孙宁及其他文武人等的神情也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是啊,在朝廷于西南不断开拓稳固政权的同时,中原各地在这一两年间也发生了诸多变化,有些情况他们虽身在川蜀,也会有所耳闻的。
“臣之前便收到相关消息,梁州郭氏这两年里不但吞并了两淮之地,而且还兵入湖广,几乎将这一片区域尽数纳入自己麾下。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必然是湘湖,而以那边依旧分散的各方势力来看,用不了多久,湘湖也将被其纳入囊中,如此一来,川蜀东边门户就已敞开了……”
沈舟的目光又扫了一下已经安静下来,面露犹疑的其他人,继续道:“还有北边的平天军,这几年来也没有停止不前,不但将京城洛阳附近的许多重要关城一一夺下,还派出一路兵马西进长安,再直指陇西汉中之地。
“陛下,或许现在他们还没有真正夺取这些关键位置,但继续消耗上一两年,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到那时,我们固然可把西南尽数统一,可出川的几个关键门户却被真正的逆贼所把持。不但无法顺利出兵中原,反而随时会面临两面受敌的不利境况,到那时,才是真个危险了啊!
“所以还望陛下三思,谋一隅固然要紧,但这天下大局却也是要看得分明的。至少在我们实力还不足以东出中原之前,要让两方之敌有所忌惮,不敢擅自对汉中、湘湖用兵,以保我门户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