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里噼里啪啦板子声听得人胆寒。
沈举人坐在廊下椅子上看着地上的老婆子面上挂了霜。
田婆子“呜呜”出声脸上鼻涕眼泪混作一团嘴里已经被塞了两把泥。
她身后两个健仆拿了板子半点情面都不留。这个田妈妈仗着自己是老安人陪房这些年没少作威作福儿孙都抢了好差事得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大家得了机会自然是该出气出气、该报仇报仇。
沈瑞依旧满脸愤愤状站在一旁。
柳芽花容变色下巴要抵到胸口浑身已经忍不住哆嗦。沈瑞见状有些不忍不过想着“以毒攻毒”未尝不是解决法子柳芽这是心里坐下病。三年前带人打她板子的就是田妈妈。
长寿并不改色柳成却是头一回见这个面色有些苍白。
无人吱声沈举人不时用眼角扫向沈瑞见他并无求情之意倒是有些意外。随即想到这个儿子秉性并不类其母心肠倒是够硬。
“住手”张老安人扶着张四姐的手由婆子婢子簇拥而来站在书斋院门口看着眼前情景差点昏厥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这哪里是打田妈妈板子这是在打她的脸。
沈举人见张四姐俏生生站在那里心中不由一热不过看到旁边张老安人又生出不耐烦慢悠悠地起身道:“安人怎来了?”
张老安人火冒三丈道:“这是作甚?怎么恁大的火气发作起家中老人来?”
方才田妈妈被书斋这里的人传来张老安人便觉得有些不安倒不是担心沈瑞会如何而是不知道沈举人会怎样。母子嫌隙越来越深她有些摸不清儿子是作甚想这才急匆匆过来连张四姐跟着来瞧热闹都没顾得上撵人。
没想到会是这个情景。
田妈妈是张老安人心腹今日行事又是她的吩咐如今沈举人此举这是作甚哩?
张老安人只觉得胸口堵了团棉花看着沈举人身子已经打晃。
沈举人见状吓了一跳不待见亲娘与气死亲娘可不是一回事忙道:“这刁奴手脚不于净偷到二哥屋里没有送她去衙门已经是便宜了她”
偷盗主人财物按律当流偷盗三次以上就是死刑只是打了板子确实算是轻的。
张老安人却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自己这儿子到底怎了?真是越来越看不透。
要没有沈举人的默许田妈妈能带人在外院折腾半天连搬带抬地带走许多东西?如今又说这个话将田妈妈当成是贼是甚意思?
知子莫若母张老安人晓得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要是下儿子的脸讨不了好去便瞪着沈瑞道:“我的陪房倒成了贼?二哥到底丢了甚贵重东西如此喊打喊杀、大动于戈?
这老虔婆捏豆腐么?
沈瑞在心里很不厚道地问候了张老安人尊亲面上带了担忧道:“祖母您别问了让老爷处置毕竟老爷是家主。这干子刁奴生贪婪之心行背主之事您可莫要太生气不值当为了这些刁奴气坏了身子。”
他同沈举人会提“前车之鉴”对张老安人却不会提。
张老安人眼中三年前的事情是一笔糊涂账要说全赖她她是不认的。
见沈瑞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张老安人越发着恼沈举人心里却踏实下来。
是啊他才是一家之主。
即便老安人生气也是因这刁奴贪婪背主同他又有什么相于?
眼见那执行的仆人板子不停田妈妈身上臭气熏天已经被打的失禁。要是再打下去人就要挨不住。
人心都是肉长的张老安人顾不得与儿孙争短长上前几步站在田妈妈跟前护住对那两个仆人喝道:“混账东西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们还不停下?”
那两个男仆闻言迟疑看向沈举人。
沈举人见状不由皱眉不过见张老安人气急败坏模样还是摆摆手叫那两人退到一边。
张老安人对沈瑞咬牙切齿道:“你到底丢了甚东西?我这当祖母的求你高抬贵手了我代这老奴找补给你?”
沈瑞在心底嗤笑一声端的是无耻明明是这老太太使人明抢了他屋里的东西又说出这样的话。等他将丢的东西说了张老安人退回来落到旁人眼中倒成了自己不依不饶拿着世仆做筏子像长辈讨要东西。
沈瑞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惴惴道:“那怎么能行?安人孙儿晓得您心善可这等大胆刁奴不能纵容。今日抄了孙儿屋子里东西是小明日要是偷到老爷屋里、安人屋子里说不得家业又要易主。”
张老安人冷哼一声道:“她到底上了年岁又服侍我多年你何苦不依不饶?你倒是心狠没有一点怜下惜老之心全不似你娘那般心善”
这成了自己的错?
沈瑞心中勃然大怒面上却不慌不忙道:“安人就算心善也当给老爷留几分颜面。老爷刚说要狠教训丨这老奴安人便出来张目以后老爷如何辖制下仆?”
张老安人闻言望向沈举人果然见儿子面色难看讪讪道:“我身边也就这两个老人服侍我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倒不是纵容她让她将拿走的东西退给你就是了。她老糊涂了定不是有意的何必小题大做?”
沈瑞也不看张老安人只对沈举人道:“老爷您看?”
沈举人心里虽不耐烦张老安人为了个老奴顶了自己面子可见张老安人面带哀色到底有些不忍便点头道:“板子且先记下让她将你的东西先还来。”
明日沈瑞还要去族学总不能没有换洗衣服要不然让人晓得又是一桩丑事。
沈瑞面上露出几分委屈:“那就按照老安人说的让这老奴将取走的东西拿回来。衣服鞋袜、文房四宝这些都是小事那一千两银子庄票可要快点找回来要不然大婶娘问起又该怎么说哩?”
一千两银子庄票?
沈举人已经怔住张老安人立时道:“混说你小小年纪怎会有那么多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