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杨仲拜见殿下,拜见将军。”
杨仲上了楼船,对着普六茹阿摩和张淮阳,拱手便拜。
“杨老太师,这右手在前,可是拜死人的啊!”
普六茹阿摩第一时间点出了杨仲的疏漏。
他虽是东胡人,可对这些汉人的礼仪,比汉人还熟悉!
杨仲连最基础的礼仪都会做错,只怕大汉朝廷里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是、是殿下说的是。”
杨仲这才颤着手,交换了双手前后位置,再度拜道:
“老夫杨仲拜见殿下,拜见将军。”
普六茹阿摩礼贤下士的姿态十足,并没有让杨仲完全拜下去,而是在其半伏时,上前两步,将之扶起。
“杨太师乃天下名士,大汉朝廷之中,少有的贤人,本王与吴郡杨氏也有些交情,当执师礼,当不起这一拜!”
张淮阳微微侧身让出几步。
虽然是他先跟杨仲联系,煽动人心招纳降臣,也是他先提出来的。
但终究不是东胡八部贵族,身份远不如普六茹阿摩尊贵。
“老太师前来,是奉了大汉皇帝的命令,特意讲和,还是”
普六茹阿摩早已猜到杨仲来意,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完全。
杨仲再度一礼,极尽恭谦,叹声道:
“陛下想战。”
“胜了东胡南军几场,虽然收复琼州,但想要与东胡水师抗衡,却是千难万难。”
“还未战,就已经因为天气和训练不足的原因,走丢了三艘舰船。”
“如此,又有什么资格一战呢?”
普六茹阿摩不由得笑出了声。
本来在杨仲面前,他是想保持风度的,但真没憋住。
仗还没打,船就丢了,这和行军途中把兵器甲胄给掉了,有什么区别?
“大汉水师这么差劲吗?”
“真不愧是海盗,皇帝费心费力收服一群海盗,数量倒是够了,够我军凑功勋了。”
张淮阳不由得怀疑道:
“连舰船都会走失,士气必然低迷,难道那些士卒,也跟着皇帝一样,想要和我东胡大军一战吗?”
普六茹阿摩也微微抬了抬头,示意杨仲继续说。
“哎”
杨仲长叹一声:
“陛下执意主战啊!”
“甚至不惜与鸡晋爵,封为大将军,激得将士们求战。”
“就连朝中群臣劝阻,也是无可奈何,就差直接将刀子架在群臣脖子上,逼他们一起上战场了啊!”
“如此穷兵黩武之举,此后琼州必然生灵涂炭,那我大汉和又有什么区别!”
“老夫已经不能再坐视如此胡闹了!”
杨仲不再说话,双眉紧蹙,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普六茹阿摩仿佛能感觉到杨仲心里的冷意,轻声安慰道:
“这不是有老太师吗!”
“有老太师在此,便能保证琼州百姓安康,保大汉君臣无恙!”
普六茹阿摩悄悄瞥了眼张淮阳,张淮阳还在思索。
与鸡晋爵,封大将军,看着只是激将之法,实则有点唯才是举的意思在里面。
一只鸡都能当大将军,何况是人呢?
再加上汉帝之前对世家的苛责,让军中将士看见了晋升机会,能拼着命一战,并不奇怪。
而杨仲来降,也很正常。
早在多年前,杨仲就和东胡有过接触,甚至是张淮阳亲自与他联系。
大汉先帝去世以后,杨仲提出的献城条件,便是以一城换一人,必须保证汉室血脉留存。
这些年里,也给东胡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做不得假。
至于杨仲是真的忠于汉室,想要在灭国之后,保留汉室血脉,还是单纯想要在投敌保身的同时,借此留个好名声,这都不重要了。
如今见事不可为,皇帝好战上头,投降于东胡,肯定是保全性命之下的最佳选择。
张淮阳理清思路后,在普六茹阿摩耳边轻声道了几句,普六茹阿摩便道:
“老太师老来投我东胡,本王自是欣喜不已,只是,老太师就是这么空手而来的吗?”
杨仲垂着头,耷拉着肩膀,叹道:
“老夫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日前陛下在朝会时,燃了一场大火,州府烧的一干二净。”
“陛下已下令将朝堂迁到楼船上,八月十五,就会上船,日夜居于盖海号上。”
普六茹阿摩嘴角一勾:“这可是个好消息。”
之前他还苦恼,趁着大汉朝堂混乱之际,灭了大汉水师后,依然要封锁琼州水域,等上好些年,才能把大汉拖死。
那样固然能胜,但功劳并不在他身上,最后多半还是会落在统率南军的张淮阳身上。
毕竟最后攻入琼州城擒拿汉帝的,不可能是水师。
可现在不一样,皇帝铁了心主战!
而且想要带着那训练都能走丢的海贼水师,和东胡水师拼死一战。
甚至不惜把朝堂搬到了楼船上,想要再次亲征,这不是给他一战生擒皇帝的机会吗?
他知道大汉皇帝驾驶驴车的技术炉火纯青,常人骑马都赶不上,但这可是海里!
无处可逃的海里!
“老太师远道而来,先下去休息吧。”
普六茹阿摩打发走了杨仲,问向张淮阳:
“张将军,你觉得杨仲的话能信几成?”
“八成。”
张淮阳还是很谨慎,万一杨仲是来诈降的呢?
虽说他压根看不出杨仲诈降的意义所在,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纵然他和杨仲联络了几年,也是如此。
“我倒觉得,是十成。”
普六茹阿摩笑道:“有句话说的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张将军因为杨仲这些年提供的情报,立了不少功吧?”
张淮阳点头,这也没错,如果不是杨仲,琼州三郡没那么容易拿下,只是他为人稳健,依旧道:
“但左贤王之死,也是因为杨仲事前带着宇文拜的脑袋说和。”
普六茹阿摩面露嘲讽之色:
“那蠢笨如猪的东西,明知道汉帝能击杀宇文拜,还贪功冒进,结果阵脚大乱,被汉帝偷袭致死,哪怪得了旁人?”
随即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