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刚行出镇北关不远,杨奚臣便拉住了缰绳,挥手止军。
三个要么瘸要么瞎,还有个少了个胳膊的家伙,架着三辆大板车,等在前面。
见烈字营战旗再次飘扬,心中说不出的五味陈杂,最后换成一声战号。
杨奚臣走到三人近前,心绪也挺复杂,张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瞅你这娘们儿唧唧的样,注定就争不过咱们头儿,那犊子可刚弄了个道衍的,你怕是又被落远喽。”
何瞎子本就挺蔑视人的眼睛,又做出一副不待见的轻慢样来。
杨奚臣后槽牙咬的咯吱响,“你们还是那个臭德行,烦死个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挡这儿干嘛。”
韩二牤子道:“小羊崽儿,你好好带着弟兄们,堕了咱烈字营的名头,不用头儿收拾你,我们哥仨就能抽你一顿。”
虎子则拎着一包包东西,向他摆了摆,“一袋三个包子,两个馒头,来不及做足了数,但也都热乎着,让弟兄们带了吃,暖着肚子出征。”
烈字营在外从来都是携带干粮,不准生火,这一动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再吃口热乎饭,也不一定再能吃到热乎饭。
这个他们比谁都了解。
数量多少的,都是个心意。
杨奚臣点点头,让人过来拿了吃食回去发,自己也捏个馒头,塞进嘴里。
虎子仨人看着见空了的板车,又看了看烈字大旗,转身坐在车,调转马头,摆了摆手,“走了,不搁这当误事儿了。”
杨奚臣看着三人背影,攥紧长槊,率队跃马前行。
城门口,带着其余八字营骁骑的萧炌,左右看了看,对来送行的大将军蒙鏊笑道:“蒙帅,这算烈字营薪火相传了不。”
两鬓早就花白一片的镇北大将军摇了摇头,“不算。烈火从未熄灭,何言以薪火相传,只是燃的更旺了而已。狼骑如是,镇北军如是。”
萧炌大笑一声,“还是蒙帅说的对。”
蒙鏊宽厚的大手,落在萧炌同样宽厚的肩膀,“此役很难,不要想太多其他的,咱们心志始终如一,这关城才不会有失。”
“我知道。”萧炌点点头。
北律三路大军,五十余万众,尽管因多雨天气,道路泥泞而行军迟滞,却也已相继尽至。
雁北关外二十万敌,镇北关外二十五万,拒北关外七万,皆已经临近百里,齐头并进。
莫说近几年,五十年来,这都是两国罕见的一场大战。
而他们从年前便书请令备战,可至今半年多过去,北地四府,还是不准调动一兵一卒,各地府军被这几年新换都尉等牢牢钳制在手。
虽北宁城已有消息传来,宁王府卫已尽数集结,且从各地征募十万民勇,筹措足够粮草,已经押运前往,却也不是一时能至。
至于朝中来信,所谓体恤边地不易,已调动内府十万大军,整装待发,不日将至。
听听就好了。
秦州、庆州、兖州、豫州、东海五府之地,横跨万余里。
从他们探知敌军集结后再次书,到朝廷下旨调兵,再到现在,两月余时间,十万大军能在庆州府集结成军,都已经是不算慢了,遑论赶来。
说一百个不日,也都只是说说而已,远水解不了近渴。
更何况宁王这一出北宁城,还不定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现在想什么也都是白扯,能倚仗的,只有他们自己,拿命去拼罢了。
守了几十年了,总不能在这关头,泄了这口气。
随后萧炌握拳砸在重甲,向蒙鏊正色一礼,率军出征向东。
半日后,龙武大将军项安,也与蒙鏊作别,带另外一半狼骑离关,领军向西。
镇北大将军蒙鏊随后独自走城头,举目北望,远处锦山只依稀可见点模糊头影,四下一片旷达。
但他心头却并不敞亮。
就向那远处横陈的敌军大营,是堵在他心间一样。
狼骑一分为二,此去都是孤军,将深入敌后,袭敌后军。
三百年薪火,他知其必可燎原,却不知此后又能聚回来多少。
“传令众将议事,再有称病不至者,斩!”
随后蒙鏊转下城楼,只淡淡留下一句帅令。
……
北四府,既北江、北元、北宁、济北四府。
北江、北元两府一在杏山山脉以东,一在杏山山脉以西。
算西凉府北境,以及济北府东北境一角,就是整个大溱的北部边境线。
而这条边境线,自北元中段到北江府最东,形似一张向北而置的长稍宝弓。
拒北关就坐落在弓把中央,身后就是杏山山脉北向起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