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时要仔细甄别,别让鞑子或是流贼混进来!这件事交给锦衣卫去做,”
创办火器局的时时候,崇祯皇帝只给毕抚坚八十两金子,折算成白银约有七八百两。
这点钱根本不够用。不过以朱由检的尿性,让他拿出这点钱已经算是奇迹。
建房子,买矿石,买铁料,买煤炭,雇人,毕抚坚恨不得把一块银子掰开两半花。别人做千户富得流油,毕抚坚呢,一文银子没捞到,还要倒贴。
幸好毕家家底丰厚,老毕给他留下了不少银子,足够毕抚坚挥霍。
朱由检喟然长叹:“同样是做千户,看看镇抚司的乔可用,人家日子过得多好,再看看咱们毕千户,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给毕大人发钱,”
“皇上,他在这里拉屎。”王承恩一脸委屈。
“快发钱!”
王承恩极不情愿从袖中掏出袋黄金,足有二十两,丢到毕抚坚面前。毕千户却是满脸欣喜将钱塞在腰间,嘻嘻哈哈,毫不在意。
“走,进去看看,”
推开虚掩的门扉,迎面是一团缭绕的白雾,耳边传来滋滋啦啦的淬火声。
白雾散去,二十多个工匠在屋内辛苦劳作,各人面目全非乌漆嘛黑,光着膀子青筋暴涨,像夜叉似得挥舞钉锤疯狂敲打烧的通红的铁料。
“好,”朱由检微微叹息。
大概是因为太过专注,没人注意到皇帝驾到,当然,也没人认识朱由检。
铁料被撞击,淬火,冷却,周而复始,以求提高铁料含钢量。
凭借毕抚坚现在掌握的炼钢技术,含钢量只能达到百分之三十,这个数值远低于同时代欧洲标准。用这种铁料只能铸造三眼铳虎蹲炮之类粗劣火器,而且往往还会炸膛。想要更精良火器,要么提高工艺水准,要么矿建场地,使用更大的钢炉,雇佣更多的工匠。
扩大规模当然是不现实的,且不说崇祯皇帝有没有那么多钱,如果真的那样做,隐藏在皇庄之中火器局也会很快被人发现。
锦衣卫得到确切消息,近来鞑子的夜不收和顺军老营哨探经常出没西城,高文彩怀疑他们是不是想刺杀皇上。
除非将这些细作连根拔起,否则大规模的铁器生产时不用想的。
“五十把火铳多久做完?”
朱由检拿起根已经成型的火铳,举起铳口对着窗外凌乱的晨曦,仔细端详。
火铳长约五尺,拿在手里很是笨重,足有五六斤重。只是个毛坯品,枪管内壁很粗糙,扳机铆钉没有上牢。
尽管如此,也能看得出它与众不同,没错,这就是朱由检让毕抚坚打造的新式火铳。
“回皇上,照目前进度,最多半月,五十把铳就可以造出来了。”
“日夜加工呢?”
朱由检将黑洞洞的铳口对向自己,像是要自杀。
毕抚坚淡淡道:”从正月初四,工匠夜以继日,轮流打造,铁炉炭火从没熄过,”
“你们五天没睡了?”
毕千户工匠精神让人感动。
“前几日瓦房还没起来,你们睡哪里?”
”搭地窝子。”
地窝子在华北西北比较常见,露宿荒野,在空旷地面上挖开大洞,用干草棉絮之类的保暖之物将洞塞满,晚上睡在地窝子里,旁边升几堆篝火,既能保暖,又能驱赶野兽。
“堂堂一个千户,大明正六品,也去睡地窝子?”
毕抚坚苦笑道:“臣在南直隶大牢早就习惯了,再说,别人睡得,臣为何睡不得?”
朱由检强力压抑住内心激动,上前握住毕抚坚那长满老茧的手吗,颤巍巍道。
“朕应该早些把你从诏狱里放出来,来这里好好干活!”
毕抚坚听了这话,感动不已。
“倘不是皇上将卑职从南直隶大牢救出,卑职这会儿恐怕已经鼠疫病亡,被丢进乱坟岗了。”
“南京也有鼠疫?”
“有,只在大牢中传染,染病的犯人都被焚烧了。”
史料中没有记载这段。朱由检小声嘀咕。他这次出宫带了把九五手枪,原本准备让匠人们看看。即便不能仿制,也可以让这些工匠长长见识。
不过看到鲁密铳还没完工,他心底就像被泼了瓢凉水,再没心思搞那些黑科技了。
“毕千户,你去忙吧,好好干,朕不会亏待你的,”朱由检面露微笑,“等打败流贼,朕会给你建一座真正的兵工厂,”
废了好久向毕抚坚解释清楚什么是兵工厂,毕抚坚跪倒在地,语声颤巍道:“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抬头向窗外望去,却见旭日东升,春光明媚,野蛮生长。早朝怕是要晚了。
“王承恩,走,回皇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