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失去了头颅的巨鹰一路坠地,半空中的向戎眉头紧皱。
情况有点不正常,又或者说超出了他的认知,起码以他之前上山时候,对那小子的简短了解来看,对方并非是阮山涛这种刚正到堪称迂腐的人,其性子本质上反倒和他有些相近——而这也就意味着,那小子跟他一样,也是个知道变通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怪物的时候,却主动放弃手中的兵刃,只为了把他留下?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
“也罢。”
只是一個翻身,从高空坠落的向戎便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既然你想要以一敌二,那我就成全……嗯?”
“脑瘫。”
没等向戎动起手来,骑在马上的杜乘锋却如同一阵狂风一般,从向戎身边呼啸而过。
紧接着,三十八条生着竹节的干枯臂膀便一路朝着向戎抓来,势头汹涌如波涛一般。
“你!”
眼看着那些枯槁的大手遮天蔽日,从空中坠落的向戎这才回过味来。
就像是两个人在山林里遇到了熊,凶恶的巨熊对着二人紧追不放,这个时候,落在后面的那个人,真的需要考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巨熊吗?
不,他只需要跑过前面那个人就好了。
就像现在这里,被拉回地面的向戎失去了人面巨鹰的机动力,此刻却成为了落在后面的那个。而在他的身后,那个由他亲手炮制出来的,名为阮山涛的怪物,却已然追了上来。
在那四十六条干枯手臂之间,向戎甚至隐隐能听得到,那位老友的嘶哑声音。
“悔啊,老夫好悔啊……”
名为阮山涛的怪物嘶哑的嚎叫着,每一只手掌之上的眼睛都涕泪横流。
“白首空活八十余载,老夫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办到……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变好,老夫好悔,好悔啊!”
三百六十四条手臂齐声大吼着,向着苍天发出它们的哀嚎。
悔啊,好悔啊,曾几何时,阮山涛还一度以为,自己扎根兖州,给人教书开蒙,便是对这世间做了什么贡献一般,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仁,自己的义,居然是如此的狭隘,居然是如此的渺小。
他的确让兖州有了一些改变,但隔壁的蓟北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人们依旧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依旧将仁义之道弃如敝履——甚至就算是兖州,也称不上什么真正的和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人们仍旧彼此相杀。
蓟州被攻破,他没能做到什么,皇帝要削减各州武备,他依旧没能做到什么。即便他最高的时候已经官居司徒,可回首往昔,他居然什么都没做到。
那他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仁,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一定要做到些什么。”
这样想着,名为阮山涛的恐怖巨物,拔出了深埋在滋阳山之下的根须。
一时间,地动山摇。
“阮兄!你疯了吗!”
似乎有声音从脚下传来,听起来很熟悉。
但阮山涛却不认同这个观点。
疯了?怎么可能,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前所未有的好。无匹的力量在他的躯干和三千四百八十六条肢体里游走着,这让他拥有了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是啊,力量,他早该想到的。
有着这样的力量,又有谁能挡得下他的仁义!
“轰——”
就在阮山涛即将迈开他的六百三十二条腿,去施行他的仁义时,却有纵横交叉的十字剑光凶狠的劈在了他的身上!
暗绿色的汁液漫天挥洒,这让阮山涛低下了头。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阻拦他的仁义,到底是哪个奸佞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