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束我们散漫的心,需要注意力的训练。如果我们的注意力四处分散,那么,我们不可能静下心来,连身体也控制不了。按我们初学时师父的教法,我们可以把注意力先集中在呼吸之上。”刘大哥夸张地作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对我们讲到:“一呼一吸之间,中间有个停顿,这是我们通常有意呼吸的状态。但我们静坐时,要做到无意呼吸,有意观察。”
这怎么做得到呢?我想,对呼吸有意还是无意,这两都之间如何理解和掌握呢?在部队进行射击训练时,讲有知有觉地瞄准、无知无觉地击发,但那毕竟是两个动作,一个用眼睛一个用手,是可以控制的。朱先生教的周天循环法,是有意引导呼吸,这个也好掌握。但刘大哥讲的,是对待呼吸这一件事,同样的器官和动作,怎么有意怎么无意呢?
“现在刚好是冬天,我们的呼吸中都有水蒸汽的凝结,像是白色的柱体。我们无意呼吸,就是不主动呼吸的意思,因为不管你主不主动,人生命的本能,它是自动要呼吸的。什么时候呼、什么时候吸,不要去管它。比如你睡觉时,你就没有主动去呼吸,别管它,反正该来的总会来。但是有意观察,就是我刚才说的水蒸汽柱体,这是呼吸带来的现象,我们可以有意观察它。”
他说到这样有意观察,我怎么做呢?难道我打坐的时候,盯住这水汽不放,看它多少大小来去?这个恐怕更散乱吧?
刘大哥解释到:“每一次呼吸,我们是不是有这种感觉。吸气的时候,有凉气从外面进来,拂过上唇,进入鼻孔,再进入气管进入肺部。每交呼气的时候,是不是有热风出来,从鼻子的端点,也叫山根,出来到鼻孔,甚至我们的面部皮肤也感受到自己呼出的热气。为了观察呼吸的大小强弱,我们可以有意地假设,把这呼吸的气体想像是一种白色的东西,因为无色的空气无法想象,无法想象的东西转移不了注意力。所以,我们想象呼吸的空气是白色的柱体,这个好理解吧?你们试一下。”
这种假设好理解,我试了试,基本上很快就可以想象成功了。妍子在试验中,问到:“是不是呼吸越大,这个白色的柱体就越大越浓,呼吸越这个白色的东西就越小越淡?”
文大姐说到:“对了,你的方法是正确的。”
妍子受到了鼓励,更加专心听讲了。
“刚开始,我们的呼吸都是比较粗重的,随着无意呼吸的时间渐长,我们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我们呼吸时气体交换的量,也就越来越少。也就是说,我们想像的白色柱体越来越短,越来越短。”
我试着练习了十来分钟,说到:“我原来刚呼吸的时候,白色的东西大约有一尺来长,现在,可以稳定到鼻子内这种长度了,呼吸仅在鼻子内外进行,是不是呼吸轻多了呢?”
“对的,就是这种状态。久而久之,你的呼吸会越来越短越来越轻,最后短到只剩下山根那一个点,有白色的东西隐约闪烁,再向后,的情况,我就不人云亦云了,反正,我就到这种程度了。”
我问到:“这个鼻腔内的白色,是我们故意想像出来的,也就是说,是个假的,佛法本来讲空的,为什么要硬生生创造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呢?”
这其实是我很久以来的疑惑。佛教既然讲空,为什么又是念经又是打坐又是礼拜,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真的是佛法吗?
刘大哥笑了笑:“小庄是个爱思考的人,这个问题历史上很多人问过,包括佛祖在世时,就有人当面问过。这里面有一个大道理,我暂时没能力跟你说清楚。但是我可以从小道理上给你一些提示。”
他要解释这个矛盾,正是我所需要的,所以我一下将注意力集中到他所说的话上来了。
“在意识上故意创造一个东西来帮助修行,我们叫作意。在知识界中,为了理清一个思路,我们创造一个以前没有的概念,这也叫作意。所有作意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帮助我们好理解、好修行而已。佛教是渡人到彼岸的船,但船本身不是彼岸,只是工具,你把这种作意当工具就行了。收获要用镰刀,但使用镰刀就可以得到稻谷,就是这个道理。”
他用工具来打比方,我基本上可以理解了。但他话锋一转,说到:“目的实现了,工具也就要抛弃了。我们佛教所有教法都是借假修真。我们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假的,所以也就是空的。但我们自己要体验到这个空,非要利用别的假象来破除眼前的假象,这就是借假修真。古人讲,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这个道理。”
他突然抛出:一切事物都是假的,这个诊断太令人震惊了。我正要问,突然听到妍子喊到:“哎哟,脚受不了了,怎么办?”
文大姐赶快过来扶她,将两腿从散盘的状态中放松地伸展出来,说到:“休息一下就好,不要勉强,你初次这样坐,已经坐了三四十分钟,已经很了不起了。我第一次这样坐,十分钟就没到,腿麻胸闷的,就被迫结束了。”
“那你好久才能做到今天这样?”妍子问到。
“大约三五个月吧,但也不要急,坐也是功夫,慢慢适应,一次比一次好的。这样吧,我教你平时练习腿部柔韧的一个方法,你平时练练,进展会快些。”
文大姐教妍子,妍子在学的同时,我也跟着学习,动作很简单,平时在床上或者地板上,都可以练习。
我俩练习了一会,时间差不多了,觉得可以自己上去练习,就与两位主人告别,约定明天早上再来。
我们上楼后,才听见雨声音,原来外面已经下起雨来了。妍子说到:“今天下雨,我们还出去吗?”
“算了吧,就在家休整一天。”
“正好,觉没睡够,我补个觉先,哥,你要吃早餐自己下去吃,不要喊我,我要睡觉了。”
其实,我也不想吃了,也想补个觉。于是,我们俩就上床休息了。
这次又是妍子比我先醒,她在地板上压腿,动手很轻,怕把我惊醒。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她脸上微微渗出了汗水,就知道她练了好一会了。
“你比蹦迪还积极些”我玩笑到。
“蹦迪没意义,这有意义,不能比。”妍子的回答,看来她是把这当事业干了。我也得练习起来,虽然散盘对我来说没有难度,但单盘就比较困难了,更不用说双盘,双腿的柔韧性,是需要有一段较长的练习过程的,对此,我倒是有自信,自己在部队习武,搞腿部拉伸训练,是有基础的。
中午与主人家一起吃饭,下午茶叙,这几乎是固定的节目了。当我们四人都在的时候,我问了刘大哥一个问题:“你说一切事物都是假象,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万法皆空,这该如何理解呢?”
刘大哥谦虚地摆了摆手,说到:“本来我没资格讲解空性的,因为我也没有达到了解空性的程度。但据师父的教导,根据我自己的理解,也有一些心得,不妨跟你交流一下,绝对不是真正答案,只算是相互沟通吧。”
他的谦虚让我更加认真了,说到:“你们是先行者,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刘大哥说到:“怎样理解一切事物皆是假象呢?小庄,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发现,你是有哲学思考习惯的人,那么我从哲学角度来谈谈自己的理解。我暂时从两个方面来解释这个假象特点。第一,任何事物都是要毁坏的,也就是说,任何事物都不能保持它固定不变的原样,这在哲学上是一个共识,对吧?”
“对的”这点我承认“在哲学上讲,任何事物都有产生、发展到消亡的过程,任何事物都是运动和变化着的,没有不变的事物。”
“行,你如果这样去理解,任何现象只是这件事物在这个运动过程中,在这个时段或者这个瞬间表现出来的空间状态,不是永恒的,只是暂时的,对不对?”
“可以这样说”
“那么,如果抽掉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参照,这个事物如何存在呢?”
“仿佛没有固定的存在吧?”我这个回答有点疑惑,但又不得不这样说,仿佛是逻辑把我逼到了这个角落。
“这就是假象,这就是空。所有事物都依附于它处的时间和空间,时间在流逝、空间在转换,而此事物随时处于变化之中,这就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