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的雨下得很大，阻拦了裴意回宫的道路。

大太监笑容谄媚，低声细语地在裴意身旁说道：“皇后娘娘，这雨太大了，您要不先进去坐会儿，小心动了胎气。”

闻言，春雪冷哼了一声，搀扶着裴意轻轻颔首：“是啊娘娘，这雨太大了，您还是等雨小了再回宫吧。”

雨势大到顺着屋檐倾斜进来，春雪急忙挡在裴意身前，温柔将她往后推了几许。

裴意始终默不作声，眼眶微红，强忍泪意的落寞模样让人好不心疼。

哪怕进了殿内，她也没往里走，就这么站在墙角，像是在赌气般。

春雪和大太监互相对视了一眼，想上前安慰，但又知道此时不是时候。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彧云清缓步走了出来。

大太监连忙恭敬道：“宸王殿下，外头下起了大雨，您还是稍等片刻再离宫吧。”

彧云清身形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往角落看去。

嗓音清冽好听：“皇嫂.？您也还没走吗？”

对上他蒙着白纱的脸庞，裴意瞬间收起受伤与落寞，对着他嫣然一笑：“是啊。”

彧云清低头拨动着佛珠串，凭着感觉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伴随距离的拉近，他好像在檀木与龙涎香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股气味很淡很淡，若有若无的，让他不敢确定。

彧云清还想再离近一些，但碍于身份与规矩，他不能再靠近。

两人远远对视着，隔着白纱，裴意都看到了他眼下的那颗红痣。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冲动，很想隔着白纱亲亲他的那颗红痣。

察觉到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裴意迅速低下头去，又装出一副受伤落寞的模样，站在角落隐忍含泪。

春雪见状急忙上前安抚：“别难过了娘娘，太医说了，您的情绪不宜大悲大喜。”

大太监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皇后娘娘，陛下口直心快，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他不提皇帝还好，一提到他，裴意眼里蓄着的泪花瞬间化作泪珠夺眶而出。

眨眼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这可把春雪给心疼坏了，急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急得眼眶都红了：“娘娘.”

她蓦然攥紧手帕，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殿内，巴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皇帝暴揍一顿！

听到裴意的啜泣声，彧云清眉宇微蹙，薄唇轻启但又抿了回去，盘着佛珠串的手微微用力。

不可。

于情于理，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能插足的。

彧云清无声叹了口气，静静观察着周围。

哭了一会儿，裴意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原本黑亮的瞳眸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高光。

此时的她，看着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美则美矣，但是没有任何生气。

春雪急得心都在揪疼，不由得感到后悔，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个巴掌赎罪。

无视依旧红肿的伤势，春雪含泪跪在了裴意跟前，重重磕了个头，额头瞬间红肿渗血。

“对不起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大太监被吓得眉飞色舞，就算不明所以也下意识跪了下去。

不断拉扯着春雪：“春雪姑姑，你这是作甚啊！”

春雪没有理他，始终含着泪向裴意忏悔，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裴意身形一顿，缓缓低头看向她，嘴角勉强上扬：“跟你没关系，起来吧，别再折腾自己了。”

“娘娘.”

春雪紧紧咬着唇瓣，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就这么执拗地跪着。

实在拿她没有办法，裴意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我没事了，真的。”

“娘娘.”

春雪眼里蓄满了泪，知道她在强颜欢笑，但又不好再僵持下去，只好站了起来。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减小的迹象。

大太监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后娘娘，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小不了，您要不进去等，可别着凉了。”

“还有宸王殿下，您也别在外面等了，都快些进去吧。”

他是懂雨露均沾的，谁都没落下。

闻言，彧云清手里的佛珠串停止转动，抬头看向裴意。

薄唇轻启：“一起进去吧皇嫂。”

他都亲自邀请了，裴意不好拒绝，点头应道：“好。”

见她终于肯进去了，春雪和大太监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裴意刚迈开脚，皇帝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眸此刻温柔似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对不起意儿，朕不该让你如此难过。”

裴意怔在原地，下意识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屈身行了个礼：“陛下，您从未错过什么，无需向臣妾道谢。”

“外头雨势过大，臣妾暂时无法回宫，还请陛下恕罪。”

嘴上说着乖顺疏离的话，眼里的委屈与爱意却要溢出来般。

因为是皇后，她不能像池棠那样为所欲为，只能尽可能的做到端庄大方。

不争不抢不闹，才是一个好皇后该有的样子。

她越是懂事，皇帝心里就越发愧疚。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是碍于身份，他不能太过讨好她。

场面瞬间陷入压抑。

大太监身子缩了缩，连忙彧云清带到偏殿休息。

遣散完宫人，皇帝牵着裴意走进御书房，将她带到内室。

“意儿，朕真的无意有心偏袒棠儿，你莫要再难过了，这样对身子不好。”

皇帝与她一同坐在龙床上，说出的话多少带点讨好意味。

身为皇帝，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诚恳的认错了。

裴意就算再委屈，也只能乖乖应下：“没事的陛下，臣妾心里清楚，多谢您的关心。”

“对了，您今晚应得好好哄一哄贵妃妹妹，她若是得知臣妾来了这儿，心里头恐怕又不舒服了。”

说到后面那番话的时候，裴意的眼睫明显濡湿。

因为是皇后，她明明非常委屈却又故作坚强，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知为何，皇帝忽然感觉心里对池棠的偏袒正在渐渐减少，几乎只剩下对她的愧疚与心疼。

他立即将裴意拥入怀中，温柔地低声说道：“意儿，你怎么总是这么懂事。”

“你入宫的时间虽比棠儿久，但年岁却比她还小，按年龄，你本该比她还要恣意啊。”

【哟吼，他还知道池棠比原主年长啊！】

系统直接翻起了白眼，嗑瓜子都觉得反胃，只想暴打一顿这个傻逼皇帝。

裴意眸光瞬间黯淡下来，竭力克制着想哭的冲动。

故作坚强道：“陛下，臣妾也想像贵妃妹妹那样啊，但是身为皇后，臣妾有太多身不由己.”

尽管竭力隐忍克制，她终究还是没控制住情绪，靠着皇帝失声痛哭起来。

相识至今，皇帝从未见过这样真实的她。

他不禁怔愣住了，久久没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