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门外的他仅仅只能侧眸看一眼,一眼过后,抬脚离去。
三楼隐隐传来妻子的声音,不早了,却还是电话不断。唔,这碗律师的饭果真不太好吃。一步步走上阶梯,妻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响亮。
“……你最近怎么样?安全最重要了知道没……你爸爸一直在担心你……你总该给他打个电话,是不是?等等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
他默默站在门前,出神地盯着门把手,愣了好久。
赵高顶着一头湿发披着浴袍走进客厅时,隐隐嗅到一丝烟味。可是客厅的灯还暗着,卧室也没有人。
她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楼道里漆黑黑的,一团黑影缩在台阶上,一个红色的光点忽明忽暗着,楼梯间满满地弥漫着尼古丁味道。
“老公,怎么在外面坐着?”她轻轻拍了拍陈剑小五郎的肩,灰色的西装上留下一点水印。
陈剑小五郎狠狠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摁灭了烟头。
“怕房间里有烟味。”他起身掸掸灰,揽了赵高的肩进了家门。
今天丈夫很反常,赵高想。
这几年陈剑小五郎从来不在晚上打麻将,从来不熬夜,没有丰富的夜生活,早早地就会上床歇着。为此赵高还笑话过他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他不像从前不服老地要辩上几句,只是淡淡笑笑。
可是今晚都快过了十一点,他依旧坐在客厅里翻着电视频道,她起初还以为又迷上了哪个当红歌手,都拉了长脸去检视了一圈,却只看到丈夫一直不停地在翻频道,没有一个节目多停留一秒的时间。
他的注意力也丝毫不在电视上,仿佛在无聊地打发时间。
仿佛,在等着什么。
凌晨一点,赵高整理好卷宗从书房一脸疲态地走出来,意外地看到陈剑小五郎仍坐在沙发上。电视的光亮一闪一闪,照得他的身影也忽明忽暗。她悄声走到他身后,静静地俯视着已经睡过去的他。
人过中年啊,对于男人不是黄金岁月吗。青葱指间抚过略刺的短发,多了好多银丝。
【你不去找秦始皇,也不关心我寻她的近况,为什么每天都要打扫她的房间呢?你平日里恬恬淡淡地过着逍遥日子,不操心不劳累,怎么就这样老去了呢?】
“老公,”她弯下腰伏在他耳边轻声道,“去床上睡吧。”
她没有看到,陈剑小五郎睁开眼滞愣了一会儿后,呆呆地望着茶几上的电话许久,有什么光亮的东西在他疲倦的眼眸中,渐渐黯了下去,消失不见……
他们卧室的大床上,陈剑小五郎搂着妻子纤瘦的身躯,半梦半醒地问道:“英理,秦始皇会不会对我这个父亲有所怨恨呢……”
这些年来听他第一次主动提到离家出走的女儿,赵高微微一僵:“怎么会呢。”
【我想她是有怨怪的,如果我能早点发现那个小鬼是工藤新一,之后的惨烈就不会发生了。】
【……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不然,以你的脾气不会不责怪她不回来,不会瞒下已经联系上她的消息。】
【英理,我这短短的四十年生命,今天才发现竟是这样的失败。我没当好丈夫,没做好警察,连个侦探都不像样,没想到原来这个父亲做得也是这样不称职。】
他黑夜中闪着异光的眼睛,一睁一合之间两道湿痕划过眼角叠起的细纹,渗进了微白的发鬓之中。
臂弯里是已然熟睡的妻子。
日子不会理会人们的欢乐或者苦痛,不缓不慢,却又不急不躁。
陈剑小五郎生病了,在一个男人最辉煌的岁月。
他的病床是靠窗的,午后会有惬意的阳光铺洒在他整张床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烘焙得暖洋洋的,还有他苍白和略显病容的脸。床头是赵高带来的饭菜,还有一杯正在冒热气的白开。
“老公,坐起来吃药。”她拿着药瓶往手心里倾倒出一颗颗白色的药片。
小五郎微微眯开一条眼缝,颇傲娇地侧过脸去,小声道:“不吃。”
赵高手顿了顿,然后看向他,嘴角化开一抹无奈的笑:“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只是说着说着,嘴边没了声儿。
他这时倒坐了起来,从英理手上接过了药,仰头一口水和着吞了下去。继而又躺回了床上。
夫妻间弥漫着淡淡的寂然。赵高从上俯视着他半合的眼,像是疲倦得想要睡去。
于是转身放置好了药瓶和水杯,轻声道:“睡一觉吧,我先回事务所给你带几套衣服来。”
并没有应答,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依然躺着,半盍着眼。
病房里再次只留下他一个人了。凝滞了半分钟的呼吸,终于感觉到了氧气的可贵,陈剑小五郎伸手拍抚着自己的胸膛,微微泛红的脸顺着慢慢平缓的喘气而渐渐恢复过来。
良久,他双手撑着坐了起来,拢了拢身后的枕头,缓缓向后靠了下去。窗外青天白日,候鸟迁徙。因为病房的楼层过高,这个角度望出去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了。
再清静的地方,该有的消息还是会传进来。他想起前些天听说的,有关服部平次的一些事情。
唔,那个后生小辈居然在失踪几年后重返人们的视线,即便不问世事如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服部平次的归来似乎夹带着不可预计的力量,以力拉崩倒之势加入了与组织的斗争,而且成效颇高。
他听说,向来专于偷窃的怪盗基德竟然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服部那小子一起,重创了组织好几次。
……他还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