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辽东……”
“朕未曾去过那里,也对鞑虏不甚了解,故而请袁先生来讲一讲。”
袁可立再次起身,走出座列,来到那清晰的疆域图前。
他也不说多余之话,拿起朱笔,便在辽东之地上,画了几条分隔之线,使之界限分明。
“如今关外之地,大多为鞑虏所侵!”
“我天兵所能倚仗的,便是长城关隘,以及河海天险。”
“鞑虏善于骑射劫掠,人虽不多,却强暴至极,然我大明将士,能战者少,敢战者鲜,于前线用命,后方既无粮草供应,又无将令指引,茫然而无力,故而人虽众多,一遇到鞑虏,便要溃散!”
……
“我大明无坚城利炮耶?无猛将能臣耶?无钱粮补给耶?”
袁可立先简单讲了下辽东局势,转而连发三问,最后冷哼哼的道,“军事糜烂,将士疲惫,非将士之过,而是中枢有失,以至于上下沉醉,不知世事之艰!”
“有坚城利炮而不知用,有猛将能臣而不知驱,有钱粮补给而不知送……如此种种,哪有打胜仗的可能!”
“之前大司农便提了,民间尚有士绅侵夺百姓之利,难道我大明朝的官员,京城里的中枢,就不会为了一己之利,而损社稷之军威了吗?”
他提到这里,又想到自己被逼辞官之事,愤愤而失了气度,也不管御前失仪的罪了,沉声骂道,“彼其娘兮,都怪魏忠贤这狗贼!”
“若无此人,老夫早就带着人到鞑虏老巢里去了!”
“还有杨镐……十几万大军被他玩完!”
“若是把人同钱给老夫,哪里会有如此惨状!”
“辽东的底子,都败在这家伙手里,不然老夫何至于这么辛苦!”
袁可立哼哼唧唧,一骂起来,几乎无法冷静。
朱由检不由安抚道,“老先生不必激动,那杨镐还在诏狱中关着,先生若是想和他文辩武论,朕当即让人压过来!”
自萨尔浒之战后,杨镐便被下狱,按理来说当论罪处置的,然而不久之后,神宗便龙驭宾天,光宗继位,还未来得及施政,便纵欲而亡,红丸案后又接着来了移宫案,整个中央都是乱纷纷的,故而将杨镐遗忘在了诏狱之中。
朱由检翻阅辽东历年军报,这才知道有杨镐这么一号人物,这才知道这杨镐竟然还没死!
袁可立听了,也微微一愣,转而失笑,总算闭上了那骂人的嘴。
朱由检见老先生冷静下来,便开口道,“朕此前查过资料,有老先生巡抚登莱,节制辽东南下;又有太子太保孙承宗于辽东修建锦宁防线,亦有效用。”
“可见我朝之中,尚有老成谋国之忠良!”
他看向那地图,目光凝聚在距离辽东极近的一小岛之上,抬手指问,“此地便是东江皮岛?”
“不错!”袁可立道,“正是毛文龙驻守之地。”
朱由检看着那小岛,眉头紧皱,“如今鞑虏几乎占据整个辽东,此岛简直是在鞑虏眼皮子底下立着,想来要常受鞑虏侵扰。”
“只是鞑虏恨此岛,我大明却极要爱之!”
“皮岛绝不能有失!”
“那毛文龙是何等样人?”
他转过头,对着袁可立目光灼灼的发问,还补充道,“朕看过此人之经历,发现也曾奏报多次战功,只是奏疏内容颇为夸张……”
想起毛文龙提到过,某天作战他召唤来黑龙横扫敌军之事,朱由检简直哭笑不得,甚至对究竟有没有发生那样一场冲突,都忍不住有所怀疑。
毕竟大明朝的军油子们为了搞钱升官是手段万千,花样百出的。
这种谎报军情以求功劳之事,还算好的。
更有恶者,直接杀良冒功,杀不过鞑虏乱民,就去杀手无寸铁的百姓,简直是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