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当她是亲姐姐,无心防备,她知我甚深……当年师父离世,她亦通晓经过,知道你们六个妹妹都有金针,是以,噙剑姐姐想得金针,自然会把主意,打到你们的头上。她不敢进这天衣小院,便会想方设法在外面寻找你们的消息。而五位妹妹已回门,若是曾丢了金针,必会马上告知于我,可你们从没提过,那么,噙剑姐姐能偷到手的,就只会是黄衣妹妹的。”
“金针尖利,虽可扎人,却无法淬毒,就算刺入穴位,也很难伤命,所以不能当作武器。但用来织衣,却有奇效。将这金针引线,缝好衣衫,晾晒三日后,丝线便会与衣衫融为一体,整件衣衫款式不变,却全然不见线缝,故人见人称,此乃天衣。”
“当年,我们师父,手持六枚金针,裁七彩锦缎,做成了一件无缝天衣。据说,是被前朝的圣皇藏在深宫,谋一睹而难求。当然,你们都知道,这天衣小院里面,其实还有一件天衣,只不过,是师父用寻常布匹缝制的,远不如宫中那件华丽。”
雪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众姐妹的眼光都转向了堂屋另一侧的偏房,但见那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
却谁都没有移动身形。
堂屋里一时无声,众姐妹各怀心思,脸有戚色。
隔了好一会儿,雪衣又开口道:“你们自然还都知道,师父后来,又用这六枚金针,彼此刺绣。师父把传给紫衣的那片薄水晶拿来照着,竟能在米粒大小的扁扁金片上,绣出来一个字。”
妹妹们低下头,不互相看,也不敢看雪衣。
雪衣自顾自说着:“这个字,便是天衣小院里,六位妹妹的衣衫颜色。师父绣出这六个字,只怕花费的时间,要比做那两件天衣的时间更长。紫衣,你适才说,我若是及时赶回,师父便会把金针传我,这怎么可能呢?那六个字中,并没有‘雪’字,师父不愿意传我金针,这是早就做好的决定。”
没有人接腔。
雪衣停下来,望向对面紧闭的偏房房门,蓦地泪光莹然。
终究还是没有落泪,雪衣深吸了一口气,振作起来,恢复平常神情,道:“行了,不说旧事。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无法求证,我猜亦无用。你们听我吩咐,该去做事了。褐衣,黄衣的金针且由你收着,待她回来,你再交给她。噙剑到底要干什么,我需再仔细想想,不急在这一时。青衣,赤衣,你俩过来……”
青衣和赤衣走近雪衣身边,细细倾听,听完后,两人一齐施礼,应道:“谨遵大姐吩咐,我们这就去办。”
雪衣又唤蓝衣近前,密密嘱咐,蓝衣连连点头,听完施礼,却照旧并未答话。
四四方方的天衣小院里,有正房一排三间,堂屋大门错开了院子中线,将厢房花窗正对着院门。院内无遮无挡,院门一侧修有门房,另一边是厨房。绕到正房后面,有六间并排修成的小小闺房,除雪衣外,妹妹们正好各占一间。
青衣、赤衣和蓝衣,听完雪衣的吩咐,都回去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下包袱,联袂而去,看上去,竟象是出了远门。
紫衣送雪衣回厢房去歇息,然后自行回房不提。
褐衣将金针藏好,赶着去打理厨房。
老车垒墙的速度很快,众姐妹说话的功夫,墙基已重新彻成。入夜后亦没听见什么响动。但是第二天,褐衣早起出来做饭时,一堵簇新的土墙已赫然垒成,整间厨房看上去,完全恢复原状。
褐衣伸了伸大拇指,探头往门房那边看,见没什么动静,想来是老车给自己放了假,还在呼呼大睡。
转眼,过去了整整七日。
青衣、蓝衣和赤衣还未回来,那位郭将军似也不见了踪影,雪衣当天并未给他回来听答案的准信儿,隔了这么多天,他竟从不过来打听,象是索性不闻不问。
不过,天衣小院地处僻远,最近的官家驿所在邻县那边,要翻过五灵观所在的五灵山后,再走一个时辰才能到。那位郭将军离开天衣小院后,是不是真就一直坐在驿所里等消息,谁都不敢肯定。
雪衣没有吩咐,天衣小院里,自然更没人去费事打听。
晚间吃饭,虽然少了三个人,褐衣做菜的份量依然很足,反正吃不完也不怕,院外有一群吃货正在虔诚敬等。
褐衣把给自家人吃的菜分分好,多余的盛在大盘子里,用一根筷子顶一只盘子,抓了一把筷子五、六根,仿如开花似地顶着一簇。
褐衣用单手攒着那一把筷子,气定神闲,稳稳当当走过去,用另一只手拉开院门,立时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欢呼。
堂屋内,雪衣对着紫衣一笑,闲闲说道:“其实,褐衣妹妹回这院里来,真不如去城里热闹处,开个馆子。她这手艺,只喂我们几个人,要算可惜了。”
紫衣却不同意,道:“大姐,之前你就这样……总疑我们几个在院里跟着你,会觉得委屈……不会的!那日在老乡绅家,褐衣姐姐一听说你要她回来,高兴得连锅铲都扔了,那可是她的身家性命哦,同噙剑抢金针的时候,她都没扔。”
雪衣吁了口气。
褐衣推门进来,手上的盘子全不见了,但多出来一只雪白鸽子,乖乖地卧在褐衣掌中,支楞出来一只细脚,拴着根青绿的小小竹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