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极立马摆手道:“不用不用,值夜这么辛苦,就不打搅他了。”
说着,魏无极从袖口里掏出一粒碎银子,伸过窗口塞到为首的那个建州兵手上道:“大家也都辛苦,这点银子拿去换壶酒暖暖身子。”
建州兵伸手去接时,魏无极不着痕迹地将拇指上的一个玉扳指悄悄滑下,随着那枚碎银子一起落在了建州兵的手里,建州兵面露惊愕,魏无极却是淡淡一笑。
建州兵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脸上立马浮现笑容,又用女真话叽里咕噜地问了几句,然后示意前面的人放行。
杨端和一直侧耳在一边听着,女真话很多词汇都是从蒙古语中演化而来,杨端和曾经在临洮防备西虏多年,精通蒙古语,女真话和蒙古语又是相通的,这些日子用心学下来,现在开口说话几乎已经和建奴无异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当初才能被魏无极看中。
刘俊事先交代过杨端和要将魏无极的对话丝毫不差的记下来,离开后要复述给他听的。
李顺腋窝里的汗珠几乎都要滴了下来,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紧张也绷得笔直。这时候,他看到前面的营门打开,终于是如蒙大赦,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股,缓缓将马车赶走。
马车里,魏无极重又与刘俊相对而坐,待出了营门,他也是长吁了一口气,道:“奴才幸不辱命,大人这下安全了。”
刘俊默不作声,只是望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魏无极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只得讪讪笑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跟刘俊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下步逃亡规划。
刘俊嘴角冷冷一撇,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竟又缓缓闭上,身体也随着颠簸的马车轻轻晃动。
车厢外面的寒风声,李顺的策马声,自己的呼吸声,魏无极无处安放,反复握紧又松开的手掌发出的微不可查的骨骼转动声,都好似放大了十几倍呼啸进刘俊的耳朵中,然后在识海中形成一幅完整的景象。
魏无极望着这个竟然胆敢在这个时候闭目养神的年轻人,内心反复横跳,终于还是压下了冒险的念头,长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在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内心归于平静之后,他忽然看见那个年轻人嘴角又是不易察觉的一丝冷笑。
魏无极的内心又是一震。
马车转过一个路口,刘俊精光四溢的眼睛豁然睁开,轻蔑地盯着魏无极淡淡地开口道:“你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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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营里,蒙塞被周遭士兵们喝酒的喧闹声吵醒了。他在篝火的红光中坐起,伸出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丑脸,拧着眉头四处望了一眼。
手底下的一队人都抱着酒坛子聚在另一处篝火旁大声谈笑,留下两个值守的也都心不在焉的,不时往转头往他们那边看去。
蒙塞站起身拍打了几下棉甲上的草屑,大步走到那伙人跟前,狠狠地朝领头的那个踹了一脚。
“胡瑟!值夜的时候还敢饮酒,也不怕被那些南蛮割了脑袋去!”
被踹的士兵一个踉跄,怀里的酒坛子洒了大半,他愤怒的回头冲着蒙塞道:“专达你是昏了头,这些明狗有枪有炮的扎成一堆儿都被我们杀得哭爹喊娘,现在几个绑在一起赤手空拳的,还怕了他们不成!”
蒙塞也席地坐下,顺手夺过身边一个士兵手里的酒坛子,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道:“自然不是怕了他们,可要是趁着你们醉倒逃走,终归是麻烦。”
胡瑟不以为然道:“反正是要全杀了的,让他们逃到老林子里冻死,也省我们的事儿。上次我把刀砍卷儿了,重打可费了我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