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屿失守的消息一经传出,可谓震惊朝野。
开战前,比起地势险要、且有精锐驻扎的梅林屿来说,众人都更担心四面受敌的晋州,甚至一度不看好斛律启光的死心眼儿,认为其不应再对晋州抱有什么希望。
然而,谁曾想结果狠狠给了众人一计响亮的耳光。
最不该丢的平城,竟然就这么丢了。
这大半个月来,两军交战数次,回回周军攻至一半就收兵回营,再无动作,可隔上几日,却又再次攻来。
更叫人气恼的是,城中补给几次被周军截获,三翻四复后,搞得一众将士心浮气躁、怨声连连。
此次周军再次围攻,鉴于之前战况,城中不少人夷然不屑,只等着周军撤军,直到周军集中主力攻破一道城门后,这才惊觉势态不对,却已是无力回天。
河间王高宗佑见势不妙,当机立断,下令后撤,但周军之前几次袭击对城中军力有所了解,早有预谋地在各处围追堵截。
幸而河间王急中生智,用计迷惑了敌军将领,将其诱入陷阱,才得以侥幸逃脱。
吃了败仗、损失大半精锐,还丢了城池,高灏气得不轻。
自然要追究责任。
不可避免地,活下来的高宗佑成为晋邺朝堂上一众抨击、怪罪的对象。
有人进言,若非河间王贪生怕死,舍掉城池,仓皇领着一半将士撤退,同领军的范将军不会孤立无援,为周军所杀。
更有人义正言辞,即使真的不敌敌军,也该当以身殉城,如何能夺路而逃?
当然也有人极力维护,据理力争,几方争辩不休。
吵到最后,竟有人声称高宗佑一向与范廷政见不合,许是借此机会铲除异己。
此言一出,当即有人提出严查高宗佑……
眼下与周军战况激烈,朝中局势亦不算稳,高灏如何敢于此时彻查前线主将,生怕动摇军心,更怕中了有心人的离间之计。
但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只得派了中贵人前去晏城。
反观晋州,与周军交手几次,输赢相当,朝堂上有不少赞颂斛律启光用兵如神、熊韬豹略,更称其为千胜将军。
至于安德王高永晟,因重创周军、大败大将司马博,一时名声大噪。
这个司马博在从前几次大战中,屡屡获胜,因而十分有名,此次败给了高永晟,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高灏忧喜交集。
太极殿东堂内。
高灏抿住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高浚知晓他还在为朝堂上的争论烦闷不已,好言宽慰道:“梅林屿一战虽败了,但晋州那边与周军却是不分胜负,如今高宗佑退守晏城,待重整旗鼓后,未必不能给周军迎头一击。”
高灏放下手,沉沉黑眸看他:“方才他们说起河间王,你始终不曾发表己见,为何?”
高浚目光不避,道:“比起怀疑高宗佑,臣弟倒是觉得皇兄更加忧心晋州。”
高灏没否认。
高宗佑究竟如何,他多少还是了解的。
高浚道:“只要太后一如既往支持皇兄,斛律启光嘛,尚可以搁置一旁不提,但这安德王高永晟就不好办了,他可是高涣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在军中威望过高,对皇兄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停了停,又道:“他也当真是命大。”
非但没有‘意外’死在战场,反而还在营中赢得不小的威望。
那个安排在军中趁机动手的人,还被高永晟识破,一刀砍了首级。
高灏沉吟一下,道:“此番倒也幸亏他没死,不然仅凭斛律启光一己之力难以抵挡。”
他轻轻一叹:“也罢,既然他命不该绝,暂时也没什么确凿证据证明他生了反叛之心,他又在战场上还算骁勇,便先留下他的性命吧。对了,该抹去的痕迹、该灭口的人,万不可遗漏,决不能叫他知晓此事受孤指使。”
高浚低头应声:“皇兄放心,臣弟定会叫人处理干净。”
高灏眸光一凝,微微笑了下:“倘若真有什么蛛丝马迹叫他察觉,那便记在太后的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