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八章 说服,桃花源(1 / 2)黑神话:焚天大圣首页

李昭心知,自己本事平平。

他本是商贾之子,自小家境优渥,又好勇斗狠,打小便学了不少拳脚。

一日,正随家中商队出城,半途糟了盗匪。

家中豢养的武师实力不济,教盗匪宰杀干净。

爷娘也被拖出马车,当众砍了脑袋。

时年他只十二,一身拳脚帮不了他半点。

只得缩在马车暗格里,瑟瑟发抖不敢哭出声来。

紧随盗匪而来的,自然是兵。

他本是欣喜若狂,私以为有救了。

却不知……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那官兵不是来救他的,虽然事实上可算救了他。

他冲出藏身处,在商队尸堆中嚎啕大哭。

却拦不住官兵动作熟稔,将盗匪来不及带走的财物搬上马车。

他去拦,又被官兵踹翻在地,迎头一阵鞭打怒骂。

遂大哭而逃,倒也保住了性命。

时年他只一人,一身拳脚帮不了他半点。

时过境迁,李昭靠着老宅里余下的一些钱财,来到潭州。

花了些银子打点,先做个不良人。

他本以为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可不良人这名号,似乎真没叫错。

不知怎的,身为官府小吏,敲诈勒索反成了“本职工作”。

为民分忧?秉公执法?

做了反要遭人笑话。

时年他正二十,一身拳脚帮不了他半点。

只得浑浑噩噩过着。

不愿敲诈百姓,便缩衣节食度日。

又一日,他以过人拳脚,捉了只城中开智的妖猫。

由此入得斩妖司,自小吏做起。

而后醒神通、精武艺、斩妖魔。

昔年正是“而立”,拳脚终于有了作用。

又只五年,平步青云直上千户之位,斩妖除魔不知凡几。

却因盛气凌人、嫉恶如仇,凡有仗势欺人者,动辄打骂,更甚打杀。

惹得属下怨声载道。

某日,他终于犯了错。

遂被下属接连弹劾,教人拉下千户之位。

昔年三十有五,拳脚竟又没能帮到半点。

如是几年晃晃而过,他已是“不惑”之年。

不惑,意味着认清了自己。

拳脚无用,仗义过甚。

这便是他。

李昭心知,自己本事平平。

……

晃神中,中年人走在郁郁葱葱的山间小道。

忽地,眼帘里挤进个健壮年轻的背影。

李昭这才回神。

他晓得那不是火行尊者,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

可他羡慕……羡慕得发疯。

甚至教他嫉妒。

我也曾拳脚了得,我也曾仗义过人。

却奈何,今时之我,只得仰望其背……

“李百户。”莫诳语忽然转回头来,“你打算怎么做?真将凌冲捉回去?”

李昭顿下脚步,神色变得颓然。

“尊者高看下官了,这岳麓山群妖万千,凭下官,又如何能‘万军丛中取敌首’?”

兴许是错觉,便连他唇边短须,竟也有了些斑驳花白。

“那你为何要来?”莫诳语很是不解。

李昭沉吟许久,这才回头望向潭州方位。

“只是……想为家属遗孀们讨个说法罢。”

“究竟命案是否凌冲所为,下官总要予他们一个交代。”

他忽地笑了笑。

“只是下官心知……这交代他们不会喜欢。”

莫诳语便吁了一声。

仿佛要将胸中阴郁一口气吁出。

“想来李百户你也晓得,那江中浮尸……定不会是凌冲所为了。”

李昭呵呵干笑,“为官将近二十载,这般明朗的‘嫁祸’,下官还是分得清的。”

“可那又如何?”他反问:“眼下境况,是否嫁祸已不重要。”

“若真教赵功名得逞,岳麓山群妖且不论,潭州定会死很多人……”

莫诳语见他这般颓然,语气已是不善。

“李百户,莫不是已放弃了?”

“该是想通了。”李昭惨然发笑,“那赵功名……我与他越是争,他便越是枉顾人命,只消将我压得头也难抬,却不知要闹出多少人命才善罢甘休。”

“我……我怕,怕有更多无辜之人,成为我与他争斗的陪葬。”

“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却非随手陪葬的死物,教我如何能够坚持下去?”

沉默良久。

“懦夫。”雷曦忽而低声念道。

夜神月亦喃喃出声:“逃避。”

莫诳语更是跨步上前,一把将其衣领揪住。

“你若就此放弃,那些人命岂不白费?”

“你若就此放弃,百姓们又如何释怀?”

“一众死者家属遗孀,只得你一个模棱两可的交代,便可安心、便可释怀了么?”

“你明知潭州之事乃赵功名所为,为何不揭发、为何不对抗?”

“真教那狗官蒸蒸日上,来日升迁长安大步而去,留下一堆永不见光的惨剧,也再不触你霉头,你便心安了是么?”

李昭撇开脸来,不轻不重地扳着莫诳语的腕子。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因你软弱!”莫诳语却吼得大声:“今日又是四十六条人命!”

“你若就此放弃,来日再添百条、千条冤魂,责任便全在你!”

李昭依旧是那般颓唐,手上动作却急了些。

“不……不会了,我若认命,不与他争,他便能安心乐意……”

“怎样?!”莫诳语炸吼出声:“便能安心乐意怎样?安心将人命当棋子,为自己升迁铺路么?”

忽地,李昭撇过脸来。

更赤红着眼,放声大叫:

“他便不会再害人性命了!”

“我若认命,百姓皆安!”

“现已死了这多些人,差不多得了!”

嘭!

莫诳语一拳挥出,将他重重砸翻在地。

“废物!”

“我不是废物!”

“你都缩卵了,还说不是?!”

“止损!是及时止损!”

“去你妈.的!人命于你,只是随手可止的‘损失’是么?!”

“不然教我怎么办?啊?!接着争抢,最后惹急了他,来日再弄出上百条人命,借此将责任推诿于我么?”

李昭站起身来,喊得愈加大声。

“我无所谓,我无依无靠!至多一刀了账掉个脑袋!可那上百条人命,上百个家庭又怎么办?”

“是!我不忿!我想拿回我失去的一切,所以我去争去抢!可若要以上百条人命做代价,那没了便没了罢!是我命中不该有!”

莫诳语反倒嗤笑起来。

“所以你可是认命了?”

“认!如何不认?!”李昭掷地有声,“贼老天却是不公的,似赵功名那般狗官,他就是活得舒坦!就是肆无忌惮!”

“我能怎办?我办不到!我有野心却无冷血,我本事平平,那千户位置本不该是我的!丢了又如何?”

“这如何不是逃避?”莫诳语又是这么一问。

“我……”李昭却把话语卡在喉头,再吐不出半个字。

莫诳语也沉默下来。

他本不愿说教,只是瞧不上李昭这般颓唐。

记得曾有人说:“能力愈大,责任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