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春,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也是个成年人,能保护自己。你去的时间又不久,家里你就放心好了。”
果然不出云苓所料,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
而这个结,是她解不开的。
“阿芸,你不必多说了,之前咱家被砸成什么样,你能让我放心的下?”
倪少春现在还有个大学教授的名头,尽管现在教师名声不好,还随时可能被殴打辱骂,但他是个男人,总能护得了家里,之前那帮学生被人煽风点火,到家里有打有砸,还偏偏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最后只口头道歉、不了了之,可他俩那伤十天半个月才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情况,怎么能让他放心得下把妻子一个人扔在家里?
云苓到时候有一法,实乃两全之举,但在没确定下来之前,她也不能贸然开口。否则叫人家一起迁过去了,反而处境还不如现在好,岂不是害人害己?
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葛芸倒是突然情绪大爆发,崩溃地嘶吼:“我真的不想再拖累你了!咱俩离婚,我放过你,你以后也不用管我了!”
“我扫我的大街,你去做你的学术,我们互不相干,你走,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了!”
倪少春红着眼,攥紧拳头,“不离婚,绝对不离婚。”
老夫老妻度过十多年了,这么多风雨艰难都挺了过去,他不信这次不可以安然无恙。
云苓忧虑地观察葛芸的神情,眉间紧蹙,觉得她的精神很不对劲。
一开始,对她这个陌生人冷言冷语算是警惕,对倪少春笑颜如花算是放松,可这几近癫狂的悲恸欲绝算什么?
云苓在心理学上勉强到浅尝辄止的程度,却也懂得沉默如同深海,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对方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很难叫人不担忧她的精神状态。
倪少春站了起来,力道很轻地将妻子箍住,安抚她的动作分外熟练。
“咱们不离婚。以前我还是穷小子的时候,就是你不离不弃地支持我追求理想,若说你现在拖累我,那我以前亏欠你的还多了去呢!”
“你记不记得,这处还挂了一幅画,是咱俩的结婚画像,你亲手画的,可惜后来被砸碎了。等你好一点了,要是还想画,咱们再重新画一幅,偷偷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他的嗓音轻柔低哑,鼻音浓重,隐隐压住哭腔。
两人仿佛忽视了坐在一边的云苓,倪少春悄悄哄着妻子回了卧室,许久没传出动静。
她不知是该走该留,虽然目的没有达到,但她也知道再留下来,对倪少春那种骄傲的性格来说,无非是看他笑话的意味。
从云苓的角度来看,其实葛芸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但她的成分又很难离开。若是倪少春愿意,以他的身份加以葛芸的精神诊断,主动提出下乡进行“劳动教育改造”,换一个环境或许心理问题还能得以改善。
但这也跟身边人的接受态度高度关联,若是生活环境的周围群众过于排斥乃至敌意,那说不定还不如待在省城,起码倪少春还有正式工资,家里也是个熟悉的环境,让葛芸更安心些。
因为在部分农村,可能还会把教师看成阶级敌人,任意侮辱打击,使他们抬不起头来。甚至有句关于婚嫁的传言:“我宁可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一个满口粉笔灰的臭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