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找茬,兰伯特......”
辛德展开双臂用于平衡身体,小心翼翼地踩在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裂开的冰面上。
“不是找茬那就闭嘴,除非你想被我凿个窟窿然后把你绑起来沉下去,不然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你兰伯特大爷是不会走错路的!”
前方,摆出同样姿势的猎魔人语气不善地回应道:
“去元素之环要么从后山走小路,要么划船过河,现在这个季节那条小路别说你,连我都不敢走,至少走这边我们不用担心怪物骚扰,这大冷天的,有也冻死了。”
辛德没有选择质疑兰伯特的说法。
这位凯尔莫罕第二年轻的猎魔人或许脾气暴躁,说话尖酸,但绝不会拿同伴的生命开玩笑。
他在言语上有多的刻薄,在行动上就有多可靠。
因此维瑟米尔拜托他当辛德的“守护天使”其实也算不上是无奈之举,兰伯特本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当然,前提是要能忍受住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
“这该死见鬼的破天气,老爷子为什么不先去问问杰洛特,这种照顾孩子的保姆活他肯定上赶着举手。”
辛德保持着缄默,他不打算参与进任何讨论前辈们的话题。
倒不是不想,主要是经验丰富的少年清楚地明白,他在这里说出的任何一句带有调侃意味的话语都会成为明天挥向自己的刀剑。
兰伯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他的机会,即使这个游戏只有他们两个会认真玩耍,但兰伯特从不缺席。
距离辛德完成试炼,拿到自己的猎魔人徽章,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辛德身上的伤势在自身强大的身体素质与药物的辅助下基本痊愈。
两颗后牙也已经成型,不过保险起见,他依旧在喝着流食,特殊的菜单里只有一些泡软的面包和煮烂的炖菜炖肉,不过也只会用到左边的牙齿进行咀嚼。
辛德掸了掸肩膀上积攒的雪花。
还有两天,1264年的秋天就要迎来终结,冬日即将到来。
但在冬日来临之前,寒冷的气流就已经降临在了蓝色山脉。
连续的降雪已经维持了数天,湖面冻结,道路封闭,到处都是一片白色。
这倒是为辛德提供了天然的环境迷彩,皑皑白雪与他纯净洁白的碎发和皮肤相互交辉,就连在光照下反射出的那种晶莹剔透都如此相近。
也正是因此,辛德又多了个新的外号。
“白雪公主(snow white),快点跟上,我们快到了。”
兰伯特带着他停在了一处黝黑的山洞前。
阴冷、潮湿,如同生霉的抹布一样的腐朽气息随着雷鸣般的鼾声吹出洞穴。
兰伯特的脸色不太好看,一部分是因为吹了一路冷风,冻得有些发紫,另一部分则是源自巨大鼾声的本体——老矛头,一头独眼巨人。
兰伯特深吸口气然后吐出,他从自己的炼金袋里取出了一瓶药水,自己先喝了一口接着递给少年,叮嘱道:
“把药喝下去,然后跟紧我,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发出一点声音,我保证从凯尔莫罕到维吉玛的路上处处都有惊喜等着你。”
听似威胁但实则关心的话语以无礼的表达方式传递至辛德耳中。
辛德知道这里面住着的大家伙是他们两个搞不定的棘手存在,自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只为了和身边的坏东西开个玩笑。
就算是疯子也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举动。
他拔开瓶塞,喝下了名为“猫”的魔药。
它能够帮助辛德看清无光的黑暗,让人能够在黑暗中也能保持视力,是探索古墓、山洞等区域的必备药品。
辛辣里带有水果的香甜,味道有点像是多种果酒调试的鸡尾酒,但其中暗含的毒性却远超一般饮品。
些许暗色纹路爬上猎魔人的皮肤,而后又被那无数鳞状的晶亮纹理所掩盖,消失无踪。
辛德只觉得一股阴冷又灼热的气息出现在眼球内部,眼中的色彩被它快速吞噬,只留下了黑与白,明与暗。
鲜明的光线对比让本就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世界更加变得难以直视。
“走吧,记得别出声。”
兰伯特将魔药瓶收回,带着因强光刺激而有些流泪的猎魔人少年走进了洞穴。
在魔药的辅助下,洞穴里原本漆黑如墨的世界变得鲜亮了起来。
虽然颜色的缺失令它看起来多少有些失真,但仅是能够看清这一点就已经胜出良多。
如果可以,辛德甚至想给发明这种魔药的人颁个大奖。
他在凯尔莫罕的这些年里只学习过如何调配,但从没真正喝过。
毕竟魔药的配置也是一笔开支,而猎魔人通常都不怎么富裕,老爷子即使对他再怎么纵容,也不会允许他随便浪费学派的材料储备。
这都是关乎猎魔人性命的重要物资。
跟着兰伯特在山洞里七拐八拐,随着两人的深入,辛德可以明显感觉到兰伯特紧张的情绪。
加重的鼻息,绷紧的肌肉,每一次迈步时所产生的轻微颤抖无不诉说着他内心的动荡。
很快,狭窄逼仄的甬道迎来了尽头,如同雷鸣般的鼾声夹裹着脏抹布的臭味掀动着他们的头发。
兰伯特回头,竖起一根手指压在了嘴唇上。
辛德的视线越过兰伯特的肩膀,向他身后看去。
只见一面好似高墙般的宽厚背脊立在眼前,皮肤上粗糙的纹路好似沟壑般蜿蜒曲折。
随着巨人的吸吐,它背部扩展变得更宽,掀动着山洞内紊乱的气流。
辛德小心翼翼地跟在兰伯特身后,两个猎魔人蹑手蹑脚地迈过地上散落的碎骨残骸。
他甚至还在其中一具遗骸上发现了微微震荡的狼头徽章与两柄折断的钢剑。
辛德看向兰伯特,后者仅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带着辛德前进,直至离开了洞穴。
刺眼的阳光再次光顾在金色的兽瞳里,辛德抬手遮眼,尚未失效的“猫”魔药令他感到不适。
“把这个喝了。”
兰伯特又递来了另一瓶魔药。
浓烈辛辣的酒味伴随着花香滑过舌尖然后在胃里炸开,辛德只感到一股热流涌向全身,洗去了身体的疲惫,也洗去了眼中的黑白。
艳丽的色彩重新出现在辛德的视线里,即使这在万物凋零的季节,依然那般鲜明。
辛德吐出一股带着酒味的浊气,少年将瓶塞塞好还给了兰伯特。
“我刚才可以拿到那个徽章的,它就在我手边,只要稍微弯下腰我就能拿到它,为什么不让我试试?”
“因为没必要。”
兰伯特的反应比辛德预想得要镇定许多。
只见兰伯特仰起头,英俊的面孔上带着一丝忧伤,带着一丝惆怅。
“没必要让活人赌上性命去拿回一个死人的东西,即使它再珍贵,也不如生命来得贵重。”
“啊......”
辛德罕见地从兰伯特嘴里听到了正经言论,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杵在原地呆得像根木头。
好在兰伯特违反常态的举止并未维持多久,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愣着做什么,快点跟上,”兰伯特不声不响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回过头,一脸不耐烦地冲辛德讲道,“别傻站着了,我可不想在这耗上一整天陪你伤春悲秋。”
离开山洞后,路就好走了许多......另一种意义上的好走了许多。
虽然几乎没过小腿的积雪严重影响了两人的速度,但它至少是一条路,有着明确通向的路。
既不会嘎吱作响随时破裂,也不需要警惕一只光用呼噜声就快把人震死的独眼巨怪。
就这样,两人疲惫但平安地抵达了位于凯尔莫罕后山上的这处魔力交汇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