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严朗轩看完了所有条例,并未表示一点女学不符合道德礼法的观点。
他表情严肃,逐字逐句地与吕兰清两人商讨,倒像是十分支持女学创办。
严朗轩被吕兰清怀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
“怎么了?”
吕蕙如笑道:“她觉得您如此支持女学,有些不敢相信呢!”
严朗轩闻言,挺直了腰板,气宇轩昂道:
“我的确不支持女学,可这是总督大人下发给我的工作,我也得认真对待才是。”
他说着,指着其他女校的章程继续道:
“我出发时,你们舅母曾叮嘱: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看过了,开设女校虽与旧时礼法不符,但这些章程却还是局限于礼法之中。
“比如,‘女校所有职员,一律采用女子’这一条,未免太过偏执。既然是学校,那就应以传道授业解惑为主,但如今之女子,又有几人精通国学?”
吕兰清小声道:“我国学还不错,傅先生也属意让我担任女校国学教习......”
严朗轩:“...你倒是自信!那杂役、粗使等活,你们也要交给女子吗?”
吕蕙如道:“粗活累活,女子又不是不能做。”
严朗轩被姐妹俩的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吕兰清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舅舅的意思,试探问:
“舅舅的意思是,女校职员只用女子这一条,实为男女有别之见,是落后思想,应当破除这个观念?”
严朗轩点头:“正是,既然女校已经突破了世人的观念,那不妨多突破一点。破而后立,反而能成。”
吕蕙如若有所思,吕兰清则迅速追问:
“那国学课程我们也可以改一改!上海经正女校的课程虽然多,但主要侧重西学。
“他们的中文课程多为《女儿经》、《女孝经》一类的旧书,我们完全可以让女子和男子学同样的课程嘛!”
吕蕙如笑道:“我们还在说章程呢,你已经跳到课程去了,虽说破而后立,但也要循序渐进呀!”
吕兰清道:“是我冒进了,不过我认为舅舅说得十分在理,咱们可以大胆一点。”
吕蕙如点头,也开始再次分析其他章程中的问题。
严朗轩看着两人侃侃而谈,眸子里闪过一丝欣慰,他坐远了一点,脑海里响起周氏的叮嘱:
“我知道你的观念根深蒂固,打心底里抵触筹办女学一事,肯定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但时代终究是要进步的,如今海内外都在为女权而奋斗,女学兴办已是大势所趋。
“贤锡这孩子能得到总督青睐,还不忘提携你这个舅舅,可见其是个才德兼备之人。
“作为她们的亲人,我们可以不进步,但我们不能阻止她们进步。你此行去天津,就暂时摒弃你的男女观念吧,把她们看作自己的儿子,为她们指明一条路,让她们自己去拼。”
“人各有命,我们应当尽力支持......”
“舅舅!您说对吧!?”
“舅舅?舅舅!!”
吕兰清和吕蕙如讨论了很久,直到现在才发现严朗轩正在神游天外,不由得多喊了两声。
严朗轩回过神,笑问:“怎么了?”
吕兰清和吕蕙如都觉得惊异,在塘沽待了这么多年,这是她们俩第一次看见严朗轩的笑容。
吕兰清小声问:“舅舅...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