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德低沉的嗓音里隐隐带着冰冷的怒意。
而在她说出后半句话时,整个大厅里的温度便陡然下降。
安吉呼吸一滞,尽量让身体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却有种自己使不上劲的强烈错觉。
只见拉宾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猛地单膝跪地,低头沉声道:“斯莱德大人,我绝对没有背叛您——”
可他的话却被斯莱德无情打断:
“是啊,只不过是‘漏报了部分事实’,并非欺骗——我说的没错吧?”
她这么说着,看向自己惶恐不安的下属,又恨恨地笑了两声:“你真觉得我有这么好糊弄?拉宾,你现在也就四十多岁吧?这就活腻歪了?”
“非常抱歉,斯莱德大人。我确实遗漏了一些关键部分……”
“一些?”
斯莱德冷笑了一声,瞬间沉下脸来。从拉宾汇报结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脑海里将对方所说的一切都快速过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端倪。
即使她已经当面戳穿拉宾,明确指出他这是在“漏报部分事实”,可拉宾依然没有选择向她说出真相,而是在含糊其辞地推脱着。
这让斯莱德心中的怒意迅速暴涨,以至于她不想再保留任何情面,直接当场将那些矛盾最大的地方,一一道来:
“你说安吉和哈德弗一起掉进教堂下方的洞穴,却只有安吉一个人得以成功逃脱。
“你们本以为哈德弗已经死了,可他却莫名其妙地又出现在了教堂里,好像还是被什么人从高处丢了下来,并且还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不少元气,甚至还没有对你们再次出手。
“最后,他甚至在你和佩德拉的眼皮底下,就这么带走了安吉,抢走了她身上的恩赐不说,竟然还能让这小丫头完好无损的回来——”
斯莱德越说越气,语气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然猛地抬起右手,重重砸在她面前的白色长桌上。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大理石桌坚硬无比的表面瞬间凹陷。无数细密的碎痕自斯莱德那只遍布鳞片的黑爪下方延伸开来,紧接着便在安吉紧张地注视下,轰然崩裂。
零零碎碎的白色石块哗啦啦地散落一地,看得拉宾心惊胆颤。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没等他稍微缓过来点,就听到了斯莱德异常愤怒的低吼声:
“拉宾!你说这些话,你自己能信吗?你瞒报的部分,能算是‘只有一些’吗?!”
在斯莱德毫不掩饰的强烈杀意下,拉宾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不禁咽了咽口水,果断把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开脱之词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照目前这种情况看来,但凡自己再说错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造成最坏的结果——气在头上的斯莱德,是真的可能会对他直接出手的。
见拉宾突然沉默不语,而大厅里的气温又已经低如严冬,安吉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斯莱德虽然话里有cue到自己,但这些愤怒和杀意,却都是直指拉宾的,这令安吉难以想象,此刻的拉宾会是何种感受。
作为对方的共犯,安吉纠结着到底要不要主动开口。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位性情古怪的领主似乎只是在追究拉宾一人的责任。
当然,更可能只是还没轮到安吉而已——毕竟她也没觉得对方会轻易放过自己。
在拉宾缄默后,斯莱德也没有再次开口。
一时间,场面陷入僵局。
昔日温暖明媚的大厅在变得冷若寒冬之后,又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很久,心烦意乱的安吉才意识到其中的反常之处:本该噼啪作响的炉火,已经很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向壁炉的位置,却没有看到一丝跳动着的火焰。
不远处的炉膛里仅剩一堆被烧至焦黑的木炭,从干燥开裂的表皮下方透出忽明忽暗的红光,似乎是想要向世人证明,先前那些旺盛的炉火是真实存在过的。
安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收回目光,看向斯莱德。
就算那人没有回头,她也能确定,对方绝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视线。
果然,安吉很快便听到斯莱德冰冷至极的声音:
“怎么,你觉得你配为他求情?”
虽然斯莱德这么说着,却并没有转头看向安吉,而是仍紧盯着在大厅中央单膝跪地,低头沉默着的拉宾。
这让安吉下定决心,轻声开口道:
“斯莱德大人,这件事的主要责任还是在我身上。”
听到这话,斯莱德缓缓收回视线,转身面向身旁站着的那个女孩。
只是她满脸都是深沉的怒意,就这么不满地与安吉对视了会后,才以一种嘲讽到有些扭曲的表情,语气怪异地开口说道:
“我还没开始骂你,你就自告奋勇地过来挨骂,也真是罕见。怎么,你也觉得我很好糊弄?”
安吉默默听着这人阴阳无比又带着很大火气的语调,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你要真想骂就骂呗,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你不弄出人命来事情都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