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同样彻夜不眠,躺在甲板上,上身靠在木桶上,也看着天上。
叶柏看着娥眉月变成了妻子的脸庞,刚开始是低头很羞涩,是刚成亲那会。
渐渐抬头了,妻子是张圆脸,肤白唇红,偶尔的目光对视,就会让她又微微低头,嘴角抿着。
玉雕般的耳朵,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甚至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有细小绒毛,因为自己凑近直视,而快速充血变红,妻子会不好意思的将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这是成亲一两年后。
妻子能与自己长久直视了,眼晴总是水汪汪的,在太阳下能反射微光。叶柏会探寻她的眼睛,瞳孔印着正沉迷其中的男人,叶柏知道这个眼中男子的眼中还有一个妻子——这是成亲三四年后。
妻子当母亲了,那脸庞散发着让叶柏几乎流下泪的温柔光辉,妻子脸庞帖着儿子的小脸。在船上的叶柏笑着,沉浸其中,一点声音将他唤醒。
叶柏还是看着月亮,希望她能变成妻子,但又陷入无边的懊悔,自责和恐惧,这使他精神憔悴,面瘦眼黑。
这月亮再亮再美,有众星围绕也是触不可及的死物,而他本来有比月亮更美更亮,能够触碰,散发温暖,有二个儿子簇拥的妻子。
他却将她置于快要失去的地步中,叶柏觉得他人生快陷入无月无星的凄凉黑夜中了。
“喂!”
旁边的恒秋踢了他一脚,见他还没反应,直愣愣的看着天上。
“都说过叫你不要瞎想了,达通还没被破呢,整天多愁善感,像个怨妇一样!”
恒秋的嘲讽让叶柏气不打一处来,反驳又不好意思,只好假装嫌弃,摆摆手道:
“滚滚滚!乃公正数星星呢。”
恒秋兴致来了,立起上半身,一脸诧异道:
“哟呵!十几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呢,那就要请教叶士子,这天上有多少星星啊?”
叶柏慎重道:
“有满天的星星!”
“那满天是多少星?”
“你自己数去吧!乃公要睡觉了。”
“行了行了,不和你闹了,你静下用耳仔细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嗯?”
叶柏见他不像开玩笑,于是也盘起腿来,坐在甲板上沉神静听。
“咦”
“听到了?”
“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吓我一跳,我以为出现幻听了。”
恒秋拍拍胸囗,长出一口气,之前还以为有鬼怪鱼精作祟。
叶柏鄙视了他一眼,又皱眉往声源靠。
“好像是哭声。”
“呀,真的?”
恒秋眼晴一瞪,岸上可就有几十具尸体,海面上也漂着尸体呢。
叶柏突然站起身,吓恒秋一跳。叶柏靠船栏往外看,只见月光照耀下,有个木盆靠在船边,随海面晃动沉浮。
“好像是中午那个男子推着的。”
恒秋上前看见后,回想起来了。
叶柏一沉吟,说道:
“里面是个小孩!”
“把他捞上来?”
叶柏一点头,恒秋因为刚才的心虚,怕叶柏日后嘲讽,于是顺绳子跳到大船边上小船,小船上本有一人守船,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一跳。
看见人影喝道:
“谁?”
“别慌,自己人。”
“唬死我了!原来是恒卫。”
“废话少说,把船摇过去。”
“是。”
二人把小船靠近木盆后,恒秋俯下身体,将木盆拉过来,放到小船上。
里面正传来低微的泣声,盆应该是岸边林子里渔夫草屋中的,那个男子往岸边逃时看见,就顺手取走。
盆?还铺了一层干草,小包裹是各种碎布缝在一起的小被子,被子有些老鼠啃出的破洞,里面枯草往外钻。
恒秋小心翼翼的拨开小被子,里面是瘦小的看不出几月的婴儿,轻轻的喘息,两只小手乱抓,抓住了恒秋的手,就要往嘴送。
恒秋抽出手,婴儿又开始啼哭,但已经没多大劲了。
“是小孩吗?”
叶柏在上面问。
“是。”
“我找绳子把他吊上来。”
“还是用篮子吧,木盆没眼,他的小被子一拉就碎。”
“好。”
小船上的人轻声道:
“岸上海上一片死人,这小孩他爹也是我们杀的,带上大船,怕是不详……”
本来恒秋也是担心这个,但这人提出来了,倒显得自己害怕一般,逆反心立马出来,恶声道:
“乃公会怕一小孩?能杀他爹,就能杀他!”
小孩突然害怕的噤声了。小船这个瘦子也不再言语。
恒秋见状,得意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