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云恪留在东离世家后,一月里终日郁郁寡欢,仍是韵儿服侍寝食,期间东离长卿看望过,却被他拒之门外,而楼清姝亦常拿着一些书卷来,想散其闷心。姜云恪在这东离家,唯有楼清姝与韵儿二人不生厌倦之心。是以,当楼清姝来时,自是不能闭门而拒,两少年常坐在门槛上,楼清姝引书中圣贤之理为姜云恪排遣苦闷。
到了酉时,姜云恪就一个人到廊道尽头的亭子里,对着远处峰峦如聚、云涛如怒的山景发呆,直至夜幕低垂。
回到住处后,见楼清姝坐在门槛边上,双手托腮,韵儿在旁站立着。见着姜云恪回来,楼清姝蹭的一下站起来,笑得像一只白蝶,道:“姜哥哥,你到哪儿去了?”
姜云恪道:“没事四处走走。”
楼清姝上前挽住他的左手,直往屋里走,道:“你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会不会觉得很闷?”
进屋后,两人坐在桌边,姜云恪倒不是感觉闷,他也不是什么闲散人士,只是心中想念师父得紧,入土至今,他仍不知道墓地何在。他摇头道:“没有,只是特别想念师父。”
楼清姝瞧他眉目间隐有惆怅,她双眸如画,笑道:“刚才我路过二舅房外时,听他说,明天他与大舅要带两位表哥去蜀山论剑,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们可以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去蜀山玩一下。”
“这要是被你舅舅知道,怕是要罚你了,我还是待在这里吧。”姜云恪知她是好意,不过自师父去世后,他全无游玩心思,虽说那东离长卿找过自己,说教他修习《离阳神诀》去除关元穴中的寒气,可是目前对于师父丧命他手一事,他很是介怀,次次拒绝修习神诀。
楼清姝盈笑可掬,道:“舅舅们最疼清姝了,就算犯了错,也舍不得责怪的。”
姜云恪看着她,笑意吟吟,被宠得如天上星,心头没由来一阵悲戚,他自小无亲无故,唯一的师父也撒手人寰,在这世上,可还有人宠爱自己?他拿出那块半月形青玉,盯望半晌。
楼清姝盯着青玉,眼神清澈,道:“姜哥哥,你这块玉是你的爹娘留给你的吗?”
姜云恪摇摇头,苦涩道:“不知道,不过玄清大师说,这是一个神秘人留下的,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我的父亲。”
姜云恪见她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想是倦意已来,便想让韵儿送她回去休息,可是她却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白玉,在姜云恪眼前晃了晃,道:“外公说,我娘生下我后不久便因病去世了,我问起我爹,他只说是一名万人敬仰的侠客,早些年也去世了。我也没见过他们,不过我有外公、舅舅们疼我,姜哥哥你唯一的师父也去世了,比我可怜。所以,我想把这块保平安的玉坠给你。”
说罢,她将如月白的玉坠送到姜云恪手中,姜云恪却拒收,道:“这是你娘给你求来的,只保你平安,又不保别人平安,你自己留着吧。”
楼清姝也要坚持送给他,很天真无邪且很认真地说:“下次我娘托梦给我的时候,我让她去给那个保佑我的菩萨换去保佑你就行了。”
姜云恪被她逗笑了,将玉坠接了过来,在手中细看一会儿,还给她,道:“清姝,这是你的专属菩萨,你娘使唤不了他的。”
楼清姝嘟着嘴,痴痴的望着玉坠,说什么也不伸手去接,道:“你不要我的菩萨,我也不要了,外公说,求来的菩萨,一旦送人就不灵验了。”
姜云恪哭笑不得,十二岁的他也知道,楼清姝是在变着法要将自己的菩萨送给自己。他收回玉坠,心想着也将自己的半月青玉送给她,因为可能自己的亲人也在上面求了菩萨。不过转念又想,这青玉关乎自己身世秘密,便不能随意送人。可是又想不起送什么给楼清姝,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清姝,那你有什么愿望吗?如果我能做的到的,一定帮你完成。”
楼清姝水灵灵的一双眼眨巴一下,如同夜空中的两颗弯月亮镶嵌着两颗黑宝石,她想也不想,道:“你明天陪我去岷江玩,我们也不去蜀山了。好不好?”
这个愿意实在算不得愿望,只是少女的一个邀请罢了,姜云恪点点头,道:“好。”
楼清姝舒展眉目,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站起身来,对着姜云恪眯着眼,再一次笑:“那我先回去睡了,明日待公羊先生授完课,我就来找你,你可不能故意躲起来,不然以后我就不来找你了,也不跟你分享先生跟我讲的故事了。”
“好。”姜云恪很认真的点头,楼清姝尽兴而去。至于楼清姝口中的公羊先生,正是当年三空与玄清老道所寻之人。当年两人离开东离族后的一年,公羊先生便云游至此,东离长卿将三空怀中孩子身中寒气一事告知了公羊先生,并且让他留在族中,以待三空复返能救孩子一命。公羊先生思及游浪多年,暂歇脚步也未尝不可,便留住至今。
姜云恪回首,她的背影已消失,来到门边,抬望夜空,已是云沉月斜,一旁的韵儿亦是困意连连,只是主子未睡,她也不敢先睡。
姜云恪重返房内,笑道:“韵儿姐姐,我姜云恪命格低贱,过惯了山野生活,有人服侍但有些不自在。以后你在我这里,不必有低人一等的念头,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尽管去做去说。”
韵儿自幼为俾,哪敢如同他说的那样做,低敛眉头,细声道:“二尊主吩咐过,让韵儿要尽心服侍你,若是让他知道韵儿目无主上,定是要重罚我的。”
姜云恪在心里咒骂几句东离长卿,心知执拗不过韵儿,便不再多说,任由她如何行事,只不过时候确实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他道:“韵儿姐姐,那你今夜也不用服侍我了,早些回去休息,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我明日也不想早起,所以你就晚点来吧。”
“那怎么行!我是奴婢,自然要服侍少主先睡才能睡的。要是让二尊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