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慧禅师见地上棋盘,不禁惊叹,道:“东离二尊主,如此雄浑之力,世所罕见。不过当真要论棋道,贫僧却不认为二尊主的棋道修为会比胜于武道修为。”说罢,他一拂双袖,横飞至大佛右膝上,与东离长卿遥相对望。
姜云恪见东离长卿指气划盘、豪气干云,只是好奇他们二人对弈,以何物作为棋子?
如是他所惑,楼清姝仰望着左右佛膝上的东离长卿、苦慧禅师,发声问道:“舅舅,你这棋盘划得这么大,要以什么作为棋子?”
东离长卿只笑不答,伸出右手,于身前虚空中一阵游转,竟将无数落雪气凝成子,转对苦慧禅师道:“大师,虽说这奕棋黑子为先,不过眼下您手中黑白俱无,只怕长卿要先落一子了。”说罢,他手心翻转,那枚以雪凝成的白棋倏然笔直落向棋盘上中心点。
“奕棋之规千年不变,二尊主岂可坏了!”苦慧禅师并不想让其得逞,只见他隔空一摄,前方江中一枚灰色、呈椭圆之状的卵石破冰而出,径直冲向东离长卿所落的棋子处。
东离长卿的棋子被卵石激散,不过他以气控住,片片雪花将卵石托住,不让其落下。苦慧禅师道:“二尊主此招甚妙!”他用力一点,那枚卵石激转,将雪花转得四散击飞,再次用力,在卵石即将稳落于棋盘之际,东离长卿平喝一声“流风回雪”,霎时那卵石周遭的落雪如流逆淌、如风回流,使得卵石定住也似的滞留在空中,仅距落棋点半尺,分寸不落。
姜云恪虽不懂得奕棋之道,见二人为争落定首棋,不肯相让半分,看似争棋,实则在暗中较劲。凌云寺众僧凝神静看,不发一语。倒是楼清姝,在上善若水楼,常看公羊先生一人对弈,略知一二,细声问道:“姜哥哥,你说我舅舅与这苦慧大师,谁能占据首棋?”
“应是二尊主。”姜云恪道,他深知修炼离阳神诀之人,内力犹如渊海之深,而且那苦慧禅师之前与玄门兄弟对战时,虽没落下风,却也占据不得半点上风;而东离长卿,能轻而易举、随手将玄门三杰中刀法为最的玄拓打败,二人修为高下,拙劣可分。此番二人兀自以内力争落首棋,谁也没落,但时而久之,必定是那东离长卿胜券在握。
然楼清姝却笑着摇头,道:“我舅舅的内力虽胜过苦慧大师,不过他却会输给自己。”
姜云恪不解,问道:“输给自己?”
楼清姝道:“单比内力,当今天下,能胜过我舅舅之人属屈指可数、凤毛麟角之数,然而他太过自负,容易得意忘形,苦慧大师参禅半生,心性如松似尘,定会寻找契机,将首棋落入棋盘。”姜云恪却是不信。
东离长卿一招“流风回雪”将苦慧的卵石定在棋盘上微尺之处,而又右掌一震,将卵石震飞在棋盘之外,随即御气控雪,凝成棋子,笔直而落。眼看就要落入棋盘,苦慧大师目漏笑意,斜手一挥,卵石如惊鸿坠空,折冲回落,势如破竹,再次将东离长卿的棋子激散,稳落棋盘中,首棋落定。
苦慧禅师笑道:“二尊主,看来这制敌先机的一子还是归于贫僧。请!”作出请下姿势,东离长卿神色淡然,道了一句:“占取先机,长卿未必不能后发制人”,他凝雪成子,落入左下角的棋点,苦慧禅师凭空自江中摄来卵石,落下第二子,紧挨第一子。
此二人奕棋,一人以凝雪为棋,一人以卵石为棋,下至第三十子时,东离长卿的棋子却被苦慧禅师的棋子围住,气门不通,稍落下风。不过,东离长卿却不惊不慌,似成竹在胸,自西往东,落入一子,竟杀出重围。苦慧禅师道了一句“好棋”,思忖着如何落下第三十二子。
瞧着棋盘中,东离长卿的势力,散落如长河,弯折如沟,一时竟难以包围。不过,他内心生出疑惑,他的棋子占据外围,任由东离长卿棋子如何布势,终究会自断生气,其中难道另有玄机?当下也不迟疑,将第三十二子落入正北方位上,东离长卿却不顾自己的棋被围追堵截,自管布势,自西向东斜上蜿蜒。
二人下至第五十七子时,双方陷入僵局,东离长卿不知如何继续布势,苦慧禅师亦在思忖如何将东离长卿的势力大范围掩杀殆尽,二人各据佛膝左右,神色凝重,时近酉时,天色黯然浓重,落雪未滞。众人也不知饥寒,只关注棋中局势,任由雪落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