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一面铜镜的峭壁上,又有一条古栈道,顺着峭壁斜下,一直通向下方的深渊。
行走在古栈道上,姜云恪都微微感到惊险,若稍有不慎,跌落深渊中,必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深渊足有数百丈之深,越往下走,浓雾越深,视线越迷蒙,然而在栈道上却镶嵌着夜明珠,姜云恪又不得不感慨一番,百里世家不愧是南阳第一世家,底蕴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终于来到栈道尽头,深渊之下,竟是一片寒潭,潭水中寒气潺潺迷蒙,而寒水竟是如墨一般漆黑,在寒潭中央,有一平滑的硬石台,台上有一根石柱,石柱上铁链缠绕,束缚着一头发蓬乱之人。
“大哥……”
望着石台上被铁链缚身的人,蓬头垢面,似一个罪人又像乞丐,百里曦芸不禁潸然泪下。
听到百里曦芸的呼唤,石柱下的百里逴蓦然抬头,双目血红似两轮血月,随即暗淡下去,无精打采。
姜云恪见百里逴如此模样,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寒潭中数年,该是如何的凄楚啊!
百里幽夜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哎!看到逴儿这般模样,老朽这心,尤似万箭穿心!姜少侠,若你能解救逴儿,我百里世家定铭感你的大恩大德千秋万载。”
“前辈言重了,看到百里大哥如此模样,在下又何其忍心,定当尽力而为。”姜云恪道,百里幽夜点头不语,眸中却是感激之色。
姜云恪解下剑匣木盒,又解下木剑,取出上阳剑,也不再耽搁片刻,踏着黑色潭水掠到石台上,目视百里逴轻叹一声,当即盘腿坐下,以上阳剑划破左手心,剑染鲜血,霎时上阳剑溢出赤红的阳亟剑气。
姜云恪运劲将阳亟剑气吸纳,似与百里逴体内的阴亟剑气有所感应、排斥,他蓦然睁眼,血红的双眼盯着姜云恪,身体在微微颤抖,蓬乱的头发如似风拂动,眸子中尽是凶杀阴戾之色。
“呼……”下一刻,百里逴倏然起身,想要挣脱铁链的束缚,口中呼出的气体竟是黑色的,双目血红而狰狞,似见到十恶不赦的仇人一般。
“杀!!!”
百里逴周身升腾着黑色阴亟剑气,似囚禁在地狱的杀神,煞气滔天,似潮水的阴亟剑气凝聚成数把气剑杀向姜云恪。
姜云恪微微一惊,百里逴周遭,积蕴多年的怨煞之气与阴亟剑气凝聚而出的杀剑密密麻麻,若奔流冲来,他立时以阳亟剑气凝聚气罩,仍万千煞剑冲荡。
“砰砰砰……”
煞剑被姜云恪身前的气罩阻挡,折冲向石台四周,寒潭中黑水爆裂,激响不绝。
潭边百里幽夜父女俩提心吊胆,屏息凝视。
赤红的阳亟剑气与墨黑的阴亟剑气一触,渐渐在姜云恪与百里逴所在石台周围形成一个太极图图案,玄奇而神异,身处其中的两人,煞剑、气罩消失,两人看似不动屏息,两人却进入了一片幻境中。
幻境中,百里逴手持一把与上阳剑一模一样的剑,不过剑的颜色却是通体漆黑,此刻的他,轮廓如刻,长发飞扬,墨服飘摇,意气风发,英气逼人。
与姜云恪相对,似自古以来的一对宿敌,两人于幻境中不断激战,大开大合,一红一黑两种剑气似瀚海沸腾,天地失色。
“一剑秋枯!”持续交锋上千回合后,姜云恪骤然一声大喝,幻境中,唯有一剑,万物凋零,山河暗淡,兽骨成堆,蝉鸟绝飞,河鱼停游,一切景物瞬间变成灰色。
这一剑之下,百里逴灰飞烟灭,幻境消失。
寒潭石台上,百里逴倏然颓废,血目黯然。
阴亟剑气、阳亟剑气似风烟过境,转瞬化为虚无,百里曦芸、百里幽夜仍是提着心胆,紧张望着石台。
失去精力、神采的百里逴,如似一个武功全失、四肢百骸尽断的废人,姜云恪双掌贴合他的双掌手心,阳亟剑气渡入其身。
百里逴似渴鱼逢水,心神一抖,黯然的双目倏然睁开,随即便又流转痛苦的神色,姜云恪以阳亟剑气正在化掉其体内的阴亟剑气,阴亟剑气已深邃骨髓,此刻被化掉,自是有抽离骨髓之痛。
“厄啊……”百里逴如疯癫一般,发丝狂扬,面目狰狞可怖,此般状态,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百里逴如释重负一般垂下头,姜云恪也收回了双掌。
而后,姜云恪长身站起,连挥数剑将缠在百里逴身上的铁链斩成数截,扶着孱弱无力的他离开石台,来到潭边,百里幽夜、百里曦芸拥上来左右搀扶着他。
“百里大哥身上的阴亟剑气也尽数化去,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已是正常人了。”姜云恪道,目光向黑水潭中望去,心中好奇着那念南剑在何处。不过也仅是好奇,目前百里逴的情况已解决,该是前往蜀中大拙山的时候了。
闻言,百里幽夜、曦芸感激涕零,百里幽夜道:“姜少侠此恩,百里幽夜毕生难报,但凡姜少侠有所求,南阳百里家必为少侠赴刀山淌火海。”
姜云恪轻笑道:“百里前辈,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如此郑重其事。”
姜云恪心里犹豫是否要当即就辞别,移天神宫、灭天门、四玄宫具有人手到南阳,多半为了念南剑而来,而百里世家当是危机四伏的一栋危楼,但南宫微以及竹林七仙被围困在大拙山,总叫他担心。
“姜少侠,是在犹豫是否要辞别赶往大拙山吧,放心去吧,我百里家以毒闻名天下,一般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侵犯的。”百里曦芸道,她看着姜云恪面泛难色,便知他心中所愁。
百里幽夜也道:“姜少侠既有急事便不用在南阳耽搁,待少侠事了,定要到鄙府做客些许时日。若少侠不嫌弃,让曦芸与你同行照顾一二。”
“百里前辈无须客气,既是江湖客,当见义勇为,百里大哥有此一劫,在下有心赎罪,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姜云恪急忙摇头,望向百里曦芸,又道:“百里姑娘心柔温美,谁若能得她照顾,实属千幸,不过眼下百里大哥才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所以百里姑娘就不需与在下奔波了。”
百里幽夜也不勉强,道:“少侠虽有急事,可去大拙山也非一日之途,这样吧,少侠暂且再鄙府住上今日,待老朽差人备好佳肴美馔,当是为少侠践行,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姜云恪沉思半晌,道:“也好,那就谢过前辈了。”
百里幽夜点头,望向黑水寒潭中央的石台,又道:“老朽还有一事相求少侠。”
姜云恪笑道:“不知前辈还有何事需要在下相助,在下尽力而为。”
百里幽夜苦涩一笑,道:“老朽虽然钻研毒术,武功却不会一星半点,而念南剑被封禁在黑水千年寒潭之底,却也因这把剑招来隐患,所以……”
“所以,前辈之意,是想让我取出念南剑?”
“没错,以少侠在江湖中的剑道地位与一身的绝世剑法,相信佩以念南剑,也不会被其邪性所侵。”
姜云恪笑道:“前辈抬举晚生了,我已拥有师父生前所佩的上阳剑,而且天下之大,能人无数,我又怎能狂妄自信能持之无恙?”
顿了顿,姜云恪又道:“不过,在下却能帮助前辈取出念南剑,至于这把剑的归宿,在下有一个想法,不知前辈是否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