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孟余扬起一道浓黑的眉毛。
瞿太太看了看他,才解释道。
“他的一个大学同学,也是他最开始的合作伙伴,他们两个人一起创业,一起开了当年的那家公司,本来关系很好的,当时还经常来家里吃晚饭,也经常一起去打网球。结果这些年……”她脸色冷了一些,讽刺似的扯动嘴角。“……一点儿联系都没有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城市生活。”
“是这个人么?”
瞿太太愣了一下,看着施言递上来的一张照片,伸手接过来。
“……是的,就是这个人,李秋伟。”她抬起左手捋了捋头发。
孟余接着问。“但据我们的初步调查,李秋伟早在您先生失踪前半年,就已经把在公司的股份转让掉了,已经不是股东了,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摇摇头。
“我跟他的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大事小事我一概不插手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下,叹了口气,又望了一眼窗外。
“如果那天晚上我陪他一起去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垂下眼,合上眼皮,用一根手指顶住自己的一边太阳穴,鼻翼微微扇动了几下,似乎在极力平复心情。瞿雯文见状,忙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抱紧了母亲的肩。
孟余瞟了一眼成辛以,后者正将冷淡目光从这对人见人怜的母女身上收回,神态间毫无共情,落到站在一边束着双手、看起来有些紧张拘束的家政阿姨身上。感觉到一道无比凌厉的目光正在审视自己,这位家政阿姨似乎更紧张了,双手从原本扭成一团的姿势变成开始相互无声搓揉,像是很害怕在座的四个警察有哪个会突然把提问的对象转向自己。但成辛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转而去打量客厅中其他家具摆设。
孟余等了一会儿,直到母女两人缓和些了,才继续问道。
“我看到瞿先生之前经营的洗衣店规模很大,除了本市有四家分店之外,邻市也开了两家分店,您觉得他当晚有没有可能是去了邻市的分店?”
“之前警方调查的时候问过,所有分店的员工都说他那晚没去过。而且,他的车是隔了好久才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找到的,据当时的警方调查说他没有出过本市。”
“是这辆车?”
孟余将刚从之前失踪案卷中找出来的车辆信息拿给瞿太太确认。
“对的。这是他的车。”
话音落下,一直安静坐着观望的成辛以站了起来。
“我们可以四处看一看么?”
瞿雯文抬起头望向他,一滴尚未擦去的泪水格外惹人怜爱地坠落下来。
但回答他的是瞿太太。
“可以的。”
成辛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角柜的一排相框上。他走上前逐次看过去——瞿洪年轻时五官也算得上端正英朗,商务形象单人照衬得他身形挺拔,夫妻两人结婚时拍的婚纱照显然已饱经年岁,虽然隔着玻璃相框,但仍能看出照片本身已隐隐泛黄陈旧。
视线扫过过瞿雯文各种姿态绝美的舞台表演照和一家四口在表演后台的合照之后,孟余指向其中一张稍年轻些的瞿太太与一个身穿深蓝硕士袍的年轻女人的合影,先与四人合影中的第四张面孔对比了一下,才谨慎问道。
“这是您的大女儿?”
“对的。雯柠,我的大女儿。”瞿太太坐在沙发上偏头望过来,眼眶还是红红的。
施言和曲若伽也一并把目光投向那张毕业照。拍照当天大概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色彩饱和度很高,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眯着眼,上半身浸在明媚的日光里。不得不说,瞿雯柠并没有像她的妹妹那样继承母亲的优良基因,她的五官像父亲多些,而且颧骨高耸,脖子细长,戴着一副比方法医还厚的黑色粗框眼镜,再加上被太阳晒得额头反光,她的表情显得懒洋洋,并不那么愉悦,反倒有些不耐烦似的,方正的硕士帽也没有戴在头上,而是交由母亲帮忙拿着、夹在郭惠婷的左臂下。
十几张照片排放得很整齐,前后秩序井然有条。成辛以伸出手,试了试其中一张相框上的灰尘,又问道。
“可以带我们到瞿先生房间看一眼么?”
见到女主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孟余便补充道。“我们想看一下他的生前物品。”
瞿太太的眼睛突然又红了起来。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得继续生活下去……我,我还有两个女儿,我得为她们好好活下去……”
“……您……把瞿先生的物品都扔了?”孟余看着她突然愧疚起来的表情,不由猜测道。
“没……没有,我……我都统一收到一个房间里了。他所有的东西,都在三楼的……书房,我很久没有去那里了,我怕看到他的东西,就会想起……”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