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老毛驴、老牲口!”
“老子今天拼上一条命,也得把你剁了!”
小娟的外爷,一向以一种蔫蔫的、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示人。
被生活已经彻底打断了脊梁、断绝了几乎所有念想的他。
向来都是用沉默,甚至是略带木讷的....去面对生活中那些数不清的苦难。
在他的左脸上。
叶小川分明看见似乎刻着4个字:饱经风霜。
而右边的脸颊沟壑之中。
则隐藏着另外4個字:听天由命...
但今天蔫人突然变豹子,要给对方来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干甚咧?”
小娟外公突然暴起,倒是把对方给吓了一大跳,“快快把刀放下...哎呦,快来人啦,快来人,阻止这暴徒行凶!”
“快来人啦,有穷凶极恶的坏分子,企图杀害公家干部!”
“杀人啦!”
“要出人命啦!”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宁静的清晨,回荡在三十里铺饭店的每一个犄角旮旯!
惊的那些熟睡中的货车驾驶员,押运员们头皮发麻!
一个个慌慌张张从被窝里钻出来,纷纷涌到招待所的走廊上,探头探脑的、朝着声音来源那边张望!
而那些同样住在招待所里。
要么睡床上,要么打地铺的驻点干部们,也被这凄厉的惨叫声给惊醒。
与那些货车驾驶员一样。
这些来三十里铺、帮助建设工程项目的驻点干部,还有各县局级单位派来的办事员。
大家伙连衣服也顾不上穿。
随便穿过一件军大衣披着,也纷纷慌慌张张的涌到走廊上...
只可惜。
到了开春时节,陕北的清晨也是有薄雾飘渺的。
再加上天色未明。
此时的三十里铺饭店,全都笼罩在如纱的晨雾之中。
影影瞳瞳,若隐若现。
谁能看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再加上事发地点,又是位于饭店的后厨外面,站在一个区区2楼的高处,谁又能看得见那边的情况?
“作甚咧?咋解这么安全的三十里铺饭店,居然还有歹徒行凶?”
“是啊!我也是听几个跑绥德——乌海线路的驾驶员同志讲,说三十里铺招待所,是整条国道上最安全的地方,咋解还有杀人的歹徒出没哩?”
“哎呦,这可吓人了!走走走,咱赶紧退房...”
“怕甚?瞧你那怂样,咱车上又不是没枪,小张!赶紧去把车上的枪拿过来,他个娘板子的!我还不信呢这...想吃人嗦?”
“咦?倒也是哈,走走走,抄家伙!”
在这个时期。
很多跑长途的大货车,如果拉的货物比较贵重的话,那些国营汽车运输服务社。
是会给这辆车配备押运员,同时还会给他们配发武器的。
温柔点的,给配发上一支老掉牙的驳壳枪。
但像内蒙那边的国营汽车运输服务社,那就更猛了...人家直接给货车上,配发“56半”!
这是由于当地地广人稀,道路交通设施也不好。
再加上这个时期的国产货车车况,也不是那么让人放心。
要是货车万一在半路上抛锚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驾驶员和押运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且别说有没有歹徒出没了,光是那些成群结队的草原狼,都能把人给吓得个半死!
所以。
汽车运输服务社,不给他们配发一些火力强大的武器壮胆,那可不行!
货车驾驶员、押运员,纷纷涌到停车场去拿枪。
而披着棉大衣、军大衣站在走廊上的那些驻点干部当中。
有人听了两耳朵之后,随后脑袋一偏...满是纳闷的问,“老郭啊,咋解我听呼救的人,那声音像是...老抠?”
“老寇?谁呀...哦,是昨天晚上跟我们一块打平伙喝酒,下手夹菜特别狠那个?嘶...有点像!”
“就是卫生局的老寇!”
旁边有位干部,很肯定的点点头,“那老西,不但是个具体人,而且还是个仔细人...这家伙,我印象很深!”
老寇为人刻薄,抠门的紧。
还没通过几天的接触,其他系统的驻点干部们,已经深深知道他的为人了。
所以。
来自卫生局的老寇,被这些干部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老抠”。
不过,为了维护团结。
大家伙当着老寇的面,是不会叫他‘老抠’的,而是会叫...老西。
隐喻历史上那位著名的“阎老西”...
“老寇...咦?这啬皮老满满,不在房间里睡觉,大清早的,跑出去作甚?”
站在走廊上的驻点干部们,还在那里议论纷纷。
正在此时。
只听见三十里铺饭店的后厨那边,又传来几声异响“小娟他外爷,你在做甚?还不赶紧把刀放下?!”
“不!我已经活得够够的了,搭上这条老命,我今天也要剁了这毁了我女儿,毁了我女婿,毁了我们全家人的老畜生!”
“救命啊,王队长!快救命咧!”
“小娟外爷,你给我住手!”
“就不!我要杀了他!”
“砰——”
清脆而又尖利的枪声响起!!
“走走走,咱过去看看!”
“走!赶紧的...”
还别说!
这个时期的人,由于他们没经历过‘还手算互殴’、‘扶老头老太就会倾家荡产’那种恐怖事。
血性尚存的这些驻点干部、公家单位办事员...他们真还不怕事!
动刀动枪,咋了?
只要立场够正确,真理够真...怕个毛。
遇到坏人坏事,只管冲上去干他就完了!
等到这些人...有人提着火钳、有人手里拿着半道上捡来的小木棍。
甚至还有的人手里,仅仅只拿着一块小石头。
让他们一股脑、乱糟糟的冲到饭店后厨屋子外面之后。
只见事发现场,已经站着好几个熟悉的人了:沐晴沐娜两姐妹,各自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尖刀。
正紧张不安的站在后厨门口外。
而在距离厨房门口不远处。
则是摔倒在地的小娟的外爷,此时的他摔得不轻,鼻青脸肿不说。
甚至连他的牙,似乎也被磕飞了一颗,嘴里正不停的往外冒着血沫。
样子很狼狈。
但是他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劈柴刀,却被小娟的外公给攥的死死的!
说啥也不肯松手...
而距离小娟外公3尺开外,则是狼狈不堪、浑身煤灰的老寇!
要说小娟的外公很狼狈?
那么这个平日里爱端点干部架子,爱装稳重的老寇...他的模样,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只见老寇的皮鞋也跑掉了一只。
那只脚上,只穿着起码有4、5个窟窿、只怕乞丐都嫌埋汰,臭烘烘的烂袜子。
公文包,飞出去有3米远。
束胸裤已经掉到大腿根,干部服的风纪扣裂开,本就磨得薄薄的衣服袖子,撕裂出一条足足有2尺长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