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内，有狂生喝多了酒，张嘴便骂：“今妖道乱政，行无道之举，驱逐天下士族至塞外，为其修墓守陵，致天下再无贤人治国，山河倾覆，不过转瞬之间了！”
一旁，这狂生的朋友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拉了拉狂生的衣袖。
狂生一挥衣袖，继续骂道：“拦我作甚？这些真话，总要有人去说！”
“你难道还不知道，百官请辞，朝廷却将他们降罪下狱，让他们在天牢里办公，此等情况，当真闻所未闻，古今未有！”
这边的动静，让旁边喝酒的客人连忙移开位置——等等血别溅到我身上了！
这狂生的朋友，连忙向周围告罪，随后付了钱，强行带着他离开了酒肆。
二人前脚刚走，众人后脚就跟着议论起来。
自从陆羽下达让世家大族修墓守陵的政策后，各地乱象频出，整个天下都在沸腾。
恰在此时，太平军大破草原霸主檀石槐的消息传开。
杀敌一万八，俘虏五万二，战马六万，牛羊近百万，其余各种物资，数不胜数！
此等大捷，自东汉建立以来，可谓前所未有。
其实无论是世家大族的修墓守陵，还是太平军大破蛮夷，距离底层的百姓而言，都太过遥远。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聊得津津有味，表达着各自的看法。
近些日子，自从执行新政，各地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到处都充斥着不满的声音。
陆羽的名声，也越来越差。
特别是开始清算那些造反搞事的世家大族后，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陆羽的恐怖之名，便迅速遍及天下，逐渐从原本的神仙，化作了一尊魔神！
哪怕是塞外大捷，封狼居胥，也不能改变陆羽的名声。
关于他的诸多传说，也被逐一曲解。
对于这样的结果，陆羽并不意外。
他杀的人太多了。
还全是一些掌握话语权的世家大族。
这些世家大族，能在这个时代，发出自己的声音。
如此得罪这一群体，还想要留一个好名声？当真痴人说梦！
当主流声音如此，底层的百姓哪怕有不同的意见，也发不出自己的声音来。
底层的百姓，可没有话语权，也没人会听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话语更没资格被流传。
此刻陆羽在这小酒肆的角落，慢悠悠的喝着黍酒，一边听着周围底层百姓的议论。
不少人对朝廷的新政大加赞扬，只因屠刀并没有落到他们的身上，而是那些高门大户，自是拍手称快。
就算死再多的世家大族，也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死得越多，反而越高兴，这种热闹，可不常见！
有个年迈的老者，慢慢喝着米酒，品着花生米，感慨说道：“我倒不是因为喜欢看热闹，就觉得朝廷新政很好。”
“不瞒你们说，老朽的一个亲戚，是个没有田的雇农，一年忙到头，也只能勉强苟活，连吃饱饭都成问题。”
“自从朝廷新政下来，豪族因造反被杀，田亩全部充公后，太平道的人竟开始按需分配。”
“他虽然是个单身汉，但考虑到早就到了能娶婆娘的年纪，就分给了他十亩良田，二十亩薄田，以后每年只需要交些薄税即可！”
“对了，今年还不需要交赋税，听说他已经物色好了婆娘，就准备迎娶过门，好好的过日子了。”
“他和那些世家大族不一样，天天对着太平道感恩戴德，由衷的感谢当今神君！”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面面相觑，不少人一阵羡慕，那可是三十亩土地啊，其中还有十亩上田，足以他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忽然有人开口说：“若是朝廷真将天下的世家大族，全都迁徙到了塞外，不愿意走的也杀了个干净，把那些被兼并的土地，全分给了穷苦人家，会是怎样的盛景？”
有人一下站起来，激动的说道：“若真成了，文景之治，也不过如此！”
“夸张了吧？”有人说了一句。
“哪里夸张了？”有人跟着问。
“我也觉得不夸张！”
“难，这实在是太难了，全天下的世家大族都在抗议，想做成这件事情，何其之难？”
“其他人肯定不行，还好当今神君乃是一尊在世真仙！”
“没错，除了神君之外，恐怕再无第二个人能做成这事！！”
酒肆的角落，出来散心的陆羽听着众人议论，不由得哑然失笑。
同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角度，收获的信息，却是完全相反。
有的时候，站得太高了，便听不到下面的声音了。
此前反对的声音太多了，不管是天下士族，还是太平道内部，亦或者张角和张曼成这样的顶层，都不想再继续下去。
哪怕陆羽当甩手掌柜，也能听到那些声音，更何况张角和张曼成？
他们动摇了，简直太正常了，这其实并不是他们的问题。
从酒肆回去之后，陆羽召来了张曼成和张角，和他们说了这个事情。
有时间可以深入民间，去分了土地的乡下看一看，去听一听那些底层百姓的声音。
“虽然反对的声音太大，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支持的声音，相反，支持的声音很多，只是根本听不到而已。”陆羽如此说着。
“他们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又有什么用呢？”张曼成蹙起眉头，下意识的说道。
陆羽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陆羽发笑，张曼成不由愣住，难道他说了什么很可笑的话语？
张角却是蹙起眉头，明白了陆羽的意思。
陆羽看着张曼成，缓缓说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们若能得到天下所有底层百姓的支持，那些刺史郡守、世家大族，又算得了什么？”
“你要好好想一想，我们太平道，到底是和谁站在一起的！”
“绝不是那些世家大族，而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
“此事若成，道国可立！”
听到这话，张曼成不由呼吸一窒，眼神有些错愕。
自从平定天下后，一直是挟天子以令天下的状态，依旧用的是大汉的名号。
朝廷百官曾不止一次劝谏皇帝刘宏禅让，他们这些人，也劝过陆羽登上大位。
毕竟只有陆羽进步了，其他人才能更进一步！
然而在所有人的劝谏下，陆羽却是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改朝换代的意思。
直到新政发布，天下大乱，众人才暂时将目光移开，焦头烂额的处理各种事情。
而现在，陆羽终于透露了他的想法——
此事成，道国立！！
“我明白了！”
张曼成连忙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了许多。
动力，这不就来了？
如果陆羽早点透露这个消息的话，大家伙早就有干劲了！
随着消息传达下去，太平道内，为世家大族说话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