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与文府一样,同在宏武坊之南,临水而建,二邸相距不远,间隔两条街道而已。宁府是安陆城中出了名的华贵宅子,人人皆知,朱楼环绕,高门邃宇。其中园林更是有名。当初为了追求“苏意”,宁兴学特意命人从祖籍苏州请来能工巧匠,辇石疏槽,黄石垒山,可谓靡极土木、奢华至极,只为将山崖水曲搬进他这宅子里来。有传言说建宅之初,光园林一样,宁兴学就花费了十万两白银。而这银子从何而来,百姓们都心知肚明,敢怒不敢言。
琉璃碧瓦的二层书阁便建在那园林之中。檐下匾额金字灿灿,上书“二酉书楼”。名字起得雅致,只可惜这雕梁画栋反衬得俗了,给人欲盖弥彰之感。
这楼与其主人一样,外装书香重重,实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今日之前,祁时见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祁时见领着众官差匆匆赶到宁府,蒋慎言自然是要跟过去一探究竟的。此时她与祁时见一般慌张,亦是满腹疑问,想寻个答案。
只见书阁隔扇门大敞,门口横了一具尸体,上半身歪歪斜斜盖着白布。但一看便知,此人并非宁兴学。
尸体旁立一小官,祁时见到之前正掀布验尸,此刻便与祁时见讲说道:“报殿下,死者是宁府老管事,名唤宁福元,是大夫人马氏从娘家带来随嫁的老仆。”
祁时见当然知道这人是谁。昨夜是他亲手将这人打晕的,眼下却死了。
显然小吏没有注意到祁时见紧绷的面色,继续道:“此人尸体被凶手藏于草木之间,今晨才得以发现。”
人是他拖进草丛的,昨夜活着,今日却死了。“宁兴学呢?”祁时见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
“回殿下,在楼上。”
祁时见冷吸一口气,快步而入。一踏进这书阁,昨夜之事便填满了他脑海。
不等他多迈一步,二楼就冲下个人来,小跑至他面前,一边高声吆喝,一边伏地问礼。“微臣牛英范见过兴王殿下!”
祁时见眉头一皱,拿人是捕吏的事,断案是刑房的活,他一四品知府,何须出现在案发现场?这目的未免也太过明显了。祁时见不耐烦起来,人还没来得及跪倒,就被他制止了。“起来说话。”
“多谢兴……”牛英范话说一半,小王爷已经抬步往前走了,素衫飞摆,他也只得赶紧跟上,就与蒋慎言并列走着。
蒋慎言侧目瞥他,这人枯槁一张脸,满是谄媚之相。牛英范这名字她记得,当初就是他给爹娘盖棺定论,一口咬定说是遭人报复,不肯派人细查。想到此,蒋慎言便顿生了许多厌弃,不愿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