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的人群散去后,家定才慢慢开车出村。那些追逐的小孩也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家定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些生活在贫困地区的孩童,从出生到上学都没有走出过乡村,只能仰望偌大的天空,放飞最卑微的梦想。几乎每个孩童都是这样度过他的童年时代。以为世界就是从家到镇上的距离。以为人生就是日出和日落。以为梦想就是长大了娶媳妇生儿育女。以为村落就是最大的舞台。可是在弥留之际为什么会有不甘和不舍。
当新奇的世界猝不及防的打开,心灵的碰撞如此激烈。是伴随巨痛前行,还是龟缩在自己的世界,低头弯腰沉入尘埃里。
车子开出村子许久,家定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还始终远远的跟着。他终于不忍缓缓停下车,那男孩也停下脚步,怯怯的张望着不敢靠近。
“怎么了?”哲辉觉察他的异常。
“后面一直有个小鬼跟着。”
哲辉也转头去看,大冷的冬天,穿着单薄衣服的小孩,脚上是双冒脚趾头的鞋子。脸上是擦洗不干净的污垢。唯有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
“小孩,”家定招招手,小孩走近了却不敢靠近车子,“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男孩吸了下鼻涕,似乎感觉不到冷,“村里的广财哥说,你们是从县城来的。”
家定盯着眼前瘦瘦小小的男孩,“然后呢?”
“我想看看县城在哪个方向。”小男孩舔舔干裂的嘴唇,“我爸在县城医院。我爸生病了。”
“你几岁了?”这么瘦的小孩,应该有个五六岁,说话条理清晰。
“五岁。”
“快回家去,县城离这里远着呢。走路得走上半天,你一个小孩不安全。你家是哪个村的,是梍角村?”他只知道杨巧是梍角村的,村里三分一是姓朱的。
那小孩摇头,“梅溪村。”
家定伸手拿了一小包糖果递给男孩,“不要乱跑,有人贩子专拐男孩。以后遇到陌生人也要保持距离。也不要接受别人的东西。”不由分说塞进男孩怀里。
家定关上车窗便开车,这次没有再关注后边的情况。
“这小鬼还真听话。哪哪都不富裕,看他衣衫单薄,家里条件一定不好。我突然觉得我们家算是小康了。”
车子开出段距离,哲辉让他靠边停。
“干嘛呢?”
“人有三急。”
家定看哲辉一溜烟钻进路边的小树林,他远远的抛一句,“你带纸没?”就见哲辉踉跄了一下,又迅速小跑还捂着屁股。
家定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他摇下车窗,心里忽尔一动,便开口,“大叔,等一下。”
那人赶紧刹车看来,“后生仔有事?”
家定这才看清和杨巧纠缠的男子,确实如人所形容是张大饼脸,当然农村婆娘对不友好的人称呼都趋向夸张。人家脸圆竟被人戏称为大饼,确实缺德!中年男子中等个子,一张圆脸,内双眼皮,粗眉毛,大嘴唇,胆鼻。家定突然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很熟悉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那个,这条路是往县城方向的吧?”
“你开着小汽车不知道啊?”显然很不耐烦。
“我这是头次走这条路。”
中年男子指指,“照直走就成。”说完就蹬着车子走了。
“你在跟谁说话。”哲辉一身轻松的从林子里出来,上车就问,“我远远的就听见,我还以为你在跟我说话呢。”
“你洗手了?”
哲辉翻了个白眼,“我上哪去找水?”